啟春道:“或許?”
高暘道:“毫不是周貴妃。我瞧得清楚,那人是個男人,隻是倉促之間看不清楚年紀。”
待啟春走出十幾步遠,我這才發明她的素袍下不知何時已沾了血跡,彎曲折曲、細細窄窄的一條,捆綁著她的腳步,竟遲緩而凝重起來。不知怎的,我忽而不安起來,脫口喚道:“啟姐姐。”一麵追了上去。
我甚是打動:“‘虎生而文炳,鳳生而五色,豈以五采自飾畫哉?本性天然也。’[99]姐姐賦性仗義,與學武何乾?”
忽聽銀杏一字一字道:“大人……奴婢……”她一急,又咳了幾聲,痛得墮淚不止。窗外有衛尉的聲音喚道:“大人?”
高暘點點頭,放了啟春的手,自去檢察屍身。一哈腰,一滴清淚掉落在血泊當中,如那夜陰暗的汴河邊一盞溶溶澹澹的羊角風燈,不動聲色地暈開冰冷的夜色。
景靈殿外一個和尚都冇有了,女人們也不知去處,廊下站滿了披甲的侍衛。高暘叮囑了啟春兩句,這才告彆。言談間很有眷眷恩愛之意味,但是啟春倒是淡淡不言。我倆問了銀杏的地點,正要一起去看,卻見信王妃的親信姑姑走了過來,向啟春行了一禮:“王妃傳聞朱大人被刺,少夫人又在景靈殿,正在那邊屋裡焦急,少夫人快歸去吧。”
門外衛尉又道:“大人,此地不宜久留,請速速回宮。”
忽聽得內裡有男人的聲音高呼躲避,門口人影狼藉,高暘帶著七八名衛士衝進殿來。隻見他手持寶劍,紅著眼,噙著淚,雙眉緊蹙,神采焦灼。待瞥見我和啟春安然說話,頓時鬆了一口氣。他側過甚去,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勾畫出一條細細的銀色淚痕。啟春迎上去道:“凶手已然伏法,殿下不必擔憂。”
啟春寧和一笑:“不錯,呆的人老是當時不怕,過後才怕。”說著拉一拉我的手道,“我該走了,他日再進宮去瞧你。”
啟春道:“如許說也有理。我父親曾說過,人腦後有一處,若被刺中或是被彈子打中,便立時失覺,哪怕另故意跳,也是迴天乏術。這兩枚暗器接連而發,定是他擺佈手各扣一枚,分襲頭和心。隻要中了一枚,便是立時斃命。此人隔著這麼遠,卻能認得這麼清楚,他的工夫當真可驚可怖。”
綠萼道:“知恩圖報?”
秋蘭忙扶起我:“奴婢們當不起。銀杏隻是知恩圖報罷了。”
那姑姑看了看我,忙補上一禮:“王妃聽聞朱大人安然無恙,甚是欣喜,直唸佛呢。”
正說著,幾個衛士走上前來向高暘稟告,說殿中並無不平常之處。高暘命人團團圍住景靈殿,不準放一個閒人出去,隻等掖庭屬和大理寺來勘查。啟春道:“我和mm一道去看看阿誰捐軀救你的女人。她受傷可不輕。”又向高暘道,“殿下並非殿值,且男女有彆,還請臨時躲避,將這裡交給衛尉吧。”
高暘道:“不錯。我手中恰好就有兩枚暗器。”說罷從袖中取出兩枚黃澄澄的三棱小梭,隻要小指尖這麼大,前麵微微凸起。
我行禮道:“多虧有世子王妃在這裡。”
我諦視半晌,秋蘭似被星火灼了一下,趕緊垂下眼皮。我問道:“銀杏女人都傷成如許了,如何也不尋一個好一點的屋子來養傷?”
我歎道:“我會和內阜院說,給你們換個好些的處所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