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漱玉齋,直睡了一個時候才醒,開窗瞭望,太陽又已在宮牆後了。慘白的麵孔經了落日的映照,在鏡中也有了一抹燦豔而蒼冷的紅暈。我呆望半晌,頓感一絲倉促。我用力梳理頭髮,目睹斷髮一根根掉落在地,漸覺麻痹。
我淺笑道:“嬤嬤和芸女人顧問幫手殿下多年,現在苦儘甘來,又何必謝我?”李氏不睬會,隻帶著芸兒磕了三個頭,方起家感慨道:“想不到纔回宮,就要與大人彆離。大人可要多多保重。”
高曜的目光安但是眷戀:“姐姐曾奉告孤,無事不要多來往,孤都記在內心。過了本日,那裡另有機遇再與姐姐喝酒暢談?”
芳馨淺笑道:“以女人今時本日的職位和身份,也的確不需求對付她。”
我點頭道:“漢時蜀地卓氏、程鄭[133]之流都以冶鐵而成钜富,遊宴堪比封君。吳王劉濞坐擁鹽海寶穴,乃至七國之亂。而武帝時的鹽鐵榷酤、告緡、平準、均輸等國策籌措了討伐匈奴的糧草兵餉,卻並未向布衣明顯增稅。陛下命皇子入職三司使,是要向朝野表白,目下當務之急,是清算鹽鐵度支,備戰西北。”
鏡中的笑意如被菱花鏡的繁複花腔監禁住,怠倦到無法:“今後這些妃嬪女禦,能不見就不見吧。爭風妒忌、爭權奪勢。真有些對付不來。”
“信王和熙平長公主是廢驍王的同母弟妹,因是先帝遺血,又年幼,以是不予連坐。隻是多年來信王不聞國事,長公主一家亦謹慎翼翼,總算在太後的庇護下優容至今。長公主一貫與慎妃娘娘交好,與裘府想必也略有友情。殿下開府後冒然靠近裘府,會不會被看作是驍王黨複起之麾?隻要聖上動了這個動機,殿下的太子之位另有甚麼希冀?慎妃為斷絕殿下與裘家、與驍王黨的乾係,甘心身故,難道白白捨命?”
起家換了一身藤色短襖,下著白綾長裙,換了一朵水色的宮花戴著,淡若冰綃。未幾會兒,芳馨親身引慧媛進了西廂。我趕緊起家驅逐,不自發地暴露熱切而得體的笑容,與她見禮。主賓坐定,我欠身道:“本日實在對不住,是玉機忽視了,勞娘娘久等。”
我讚成地一笑:“‘結朋協好,幽明共心’,有陳重與雷義同辟之風。”[135]
看到他絕望到頹廢的神情,我欣喜道:“裘家與王爺的乾係非比平常,即便王爺不睬會裘家,外人也會將裘家與王爺看作一體,除非裘玉郎推讓或諫諍。殿下當等陛下宣諭或裘家望門來投,再視機會支出麾下,會安妥很多。何況,裘玉郎的宦途纔有轉機,等他再做兩年官,於殿下更有裨益。”
我直截了當道:“指導不敢當。不過既然娘娘動問,玉機隻要一言相告。請娘娘多多留意陛下與公主的愛好便可。”
李氏道:“殿下自有旁人奉侍。奴婢們是特地來訪謁大人的。”說罷姑侄二人齊齊跪下,就要叩首。我趕緊俯身扶住她二人:“這是為何?”
我揉一揉餳澀的眼睛,笑道:“當年玉機為殿下和青陽公主選侍讀時,汴城府尹陳大人的令媛陳印心還借選女官的文章上書反對親征呢。這也不是頭一回了。”
高曜皺眉道:“是信王和熙平長公主,是麼?”
我抿嘴一笑:“信王世子以桂陽太守起家,入京也不過在工部做一個屯田郎中,怎能與殿下相較?三司使可管著戶部呢。詩曰:‘緇衣之宜兮,敝予又改成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134]殿下放心上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