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淺笑道：“姐姐現在還以為我是為了本身的恩寵用心送姐姐入宮的麼？”

我清楚地記得，在我遇刺的那天夜裡，天子對我說，他再不會立後了。團扇緩了一緩，心中生出一絲感慨：“昱妃真做了皇後也好，正所謂‘一兔走街，百人追之。積兔滿市，過而不顧。分定以後，雖鄙不爭’[23]。有了嫡子，江山社稷後繼有人，前朝後宮也就安寧了。”

玉樞一把奪去我手中的帕子，側轉了身子道：“你又冇有嫁過人，如何來經驗我？”

我微微一笑：“姐姐既心甘甘心腸嫁給他，便歡歡樂喜的一心隻對他好便是了。”

我笑道：“很甜。”隻見玉樞上著白綠色單衫，下著紅色褶綾裙，青絲半垂半綰，隻在鬢邊簪著一朵淡虎魄色的宮花。淡掃蛾眉，不施脂粉。我問道：“姐姐如何也不打扮，萬一陛下來了，如許不修麵貌豈不是不敬？”

芳馨一驚：“嬪位以上便是妃位了，莫非她竟要和穎妃、婉妃平起平坐了麼？”

我忙道：“姐姐曲解了，我並非此意。我隻是說，姐姐想要的陛下都已賜賚，姐姐能給的也唯有‘至心’二字。姐姐繁華已極、平生無憂，正可抖擻情誌，隨心所欲，為何還要患得患失？”

玉樞道：“我傳聞他到現在都冇有去長寧宮看一眼。疇前他待慧嬪並不是如許的。”

我不覺得然：“姐姐倒替慧嬪擔憂？”

玉樞紅了臉，無言可答，很久方含淚慚愧道：“如此說來，倒是我本身不配他一心一意待我。”

玉樞緊緊握住我的手：“我明白，今後今後我都聽你的。”說罷拉過我的右手放在她的小腹上，笑道，“他還那麼小，就救了他姨孃的性命，姨娘將來可不能待他不好啊。”

玉樞歎道：“你說的話，我要想一想。”

玉樞臉一紅，目有隱憂：“我擔憂她做甚麼？我隻是想，他今後會不會也如許對我。”

玉樞昨夜苦求天子，今早我才氣出獄，但是我並不想謝她。我悄悄地看著她，她卻避開我的目光隻顧撥弄櫻桃。我徑直問道：“姐姐想通了麼？”

芳馨道：“昱妃一旦做了貴妃，也一定冇有能夠入住中宮。”

玉樞一怔：“你的正理也太多。但是那究竟是分歧的。”

走進凝萃殿的西偏殿，一室清冷，玉樞正守著一桌子點心歪著頭髮楞，連宮花滑落在耳後都渾然不覺。見我出去，忙起家拉起我的手，責怪道：“說好謝了恩就來，如何捱到這會兒？我早就探聽到你從定乾宮出來了。”不待我答覆，又指著一桌子點心道，“這是我親手為你做的，你瞧瞧好不好？”

玉樞道：“你又不是他，焉知他不會呢？”

我在她的涼茶中放了一粒冰珠：“姐姐要曉得，陛下並非待姐姐不好。姐姐現在衣食無憂，安享繁華尊榮，整日以敬愛的歌舞為樂，都是陛下賜給你的。”

我微微嘲笑：“姐姐口是心非！”

玉樞問道：“我和你自小在一處，我竟不曉得你還會點銃，你是幾時學會的？”

我腳下不斷：“她的腳傷了，總歸要安息幾日。”

雖是殘暴，我卻不得不說：“我曉得姐姐曾經曆專寵，可他畢竟是帝王――”

南窗的日光照亮她嬌美的容色，也照亮滿目揮之不去的憂愁與幽怨。我俄然後怕起來，倘若我稍稍心智不堅，現在的我恐怕與玉樞一樣，將貴重而有限的豪情都消磨在無儘的等候與哀怨當中。我扶著她的背道：“前人雲：‘君子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24]情也是，情不患不真，不患不深，卻患由愛生怨，恃恩成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