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笑道:“尚未留意?以你的機靈和博識,當能一眼看出纔是。”
天子有些迷惑,沉吟道:“五日……”又道,“你能把那封奏疏背下來,可見讀過量遍。是幾時收到的,為何不早早奏報?”
天子一怔,嘲笑道:“你既曉得,何不早說?”
我笑歎:“西北有成千上萬的軍士和百姓,另有羌人,陛下如何曉得應在何人?又如何能曉得幾時才氣應驗?就算陛下殺了胭脂山山下統統軍民,那被陛下殺掉的,還能算‘天之所助’麼?”說著收斂了笑容,慎重拜下,渴念而誠心道,“竊覺得,與其為何人何年何月所煩惱,不如一心修德。‘皇天無親,惟德是輔;黍稷非馨,明德惟馨’[119]。請陛下明鑒。”
天子神采稍霽:“朕明春方纔親征。”
我忙謝恩,小簡扶我站了起來。天子已背過身去,遠遠地走開了。他的脊背上用牙紅色絲線摻雜銀線繡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遊龍,清冷而猙獰。
天子向小簡道:“抬上來。”小簡忙和三個小內監抬了一張獸腳梅紋矮幾齣去,又掇了一個薄薄的錦墊擺在矮幾前。天子道:“坐下。”我隻得茫然跽坐在矮幾前。不一時,小簡又親身擺上筆墨紙張。墨汁黏稠而豐富,顯是一早磨好。一支碧玉狼毫潤濕了筆尖,架在青瓷筆山上。白紙茫茫,在燭光下格外刺目。小簡在我劈麵也放了一隻明黃色的錦墊。
天子道:“好,現下給你一個機遇將功贖罪,你若辦得好,便免了你的罪。”
天子笑道:“你的謹慎細心朕是曉得的。依你說,這報酬何要冒充劉靈助之名?”
我抬頭望著高高在上的含光殿,燈一盞一盞地滅了,似大船冇入了波瀾,審判亦歸於沉寂。我沉湎在夜色當中,被暴風吹得東倒西歪。周遭一小我也冇有,山林被撼動的大怒和模糊傳來的門窗呼啦的聲響,被風聲一卷,如鬼哭狼嚎。綠萼驚駭起來,緊緊依偎在我身上。我見她穿得薄弱,忙解下大氅,一起披著。
我大吃一驚,不覺仰了仰身子,好離他遠些:“擬詔非臣職責,微臣不敢僭越。”
我恭敬道:“陛下聖明。隻是微臣覺得,即便書中所言為真,因上書之人成心埋冇來源,用心叵測,微臣也不得不留下細看。這本就是微臣身為女錄的職責。”
腕間有信紙的糯脆之感,按在拇指下仍然能感遭到一息脈搏。這一息脈搏不知何時會停下,就像徹夜的大雨,不知何時來臨。我淡淡一笑:“陛下早有親征之意,今西北天降瑞兆,恰是陛下包括西北,天下一統的吉兆。怎能說是自欺欺人?”
我想了想,道:“此人不想牽涉此中,故用化名上書,投到微臣這裡來。一樣能夠上達天聽。”
天子長歎,反倒豁然:“言重了。起來回話。”
我恭敬道:“天然是有。劉靈助常常言道,‘三月末,我必入定州,爾朱亦必滅’,自謂必勝。後被叱列延慶所擒,果在三月入定州,斬首於市。而高歡在來歲的閏三月,滅爾朱兆於韓陵。劉靈助固然靈驗,但卜出不吉卻不肯信賴,孤注一擲,終究身故名裂。真可謂‘成也卜筮,敗也卜筮’。”
綠萼大聲道:“奴婢不怕。”
天子沉默聽罷,問道:“是哪五日?”
這口氣有些古怪,我不明其意,隻得又跪了下來:“微臣不敢。微臣隻是念在於錦素與苗才子的故交之情,再者當時苗才子已有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