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如許說,我想裝睡亦是不成得了。我掙紮著坐起來,高暘伸右手虛按:“本想看望一下就走,不想君侯竟醒了。是孤冒昧。”
我歎道:“你若不說我醒著,我便一句話也不必和他說。”
我又道:“早晨請王妃過來,我要親身向她告彆。”
我點頭道:“能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幸,還談甚麼仙顏?”
疼痛深切心底,耗散了我獨一的意誌力。頸後出了一攤盜汗,燠悶中透著寒涼。我顧不得答覆,隻冷靜合上眼睛。綠萼為我掩上錦被,正要熄燈,忽聽門外有人低聲說話,伴著金石相擦的聲響,靜夜入耳來格外刺耳。我不耐煩道:“誰在內裡?”
我聽她說“針線也好”,忍不住笑了出來:“你當女醫是裁縫麼?”
銀杏這才走出去,卻不關門,也不向我施禮,徑直向綠萼道:“綠萼姐姐也請出去,我有要緊事和女人說。”
我冇有聽錯,高曜死了。因為阿誰濕漉漉的夢,半個多月前我還曾陪他拜祭思幽皇後。是三位公主來索命?還是裘後迫不及待地帶走了愛子?若來索命,為何不來索我的命?!清楚我纔是阿誰該死的人。胸腹之間空蕩蕩的,一顆心無所依托。我切齒飲泣,冒死不讓本身哭出聲。不過半晌,唇齒間已有了血淚的鹹腥之氣。
綠萼忙道:“女人這身子,如何還經得住車馬顛簸?不如過些日子再說。女人且放心,有王妃在,華陽長公主不會尋到我們這裡來的。”
我笑道:“所謂‘不成無一,不成有二’[54],你纔是獨一無二的蕭何。冇有他們兩個,我也能斷案,若冇有你在府裡,我便隻能困守京中了。”綠萼這才轉嗔為喜。
我隨口道:“那就好。”
一旬不見天日,推窗看時,天氣陰沉,衰草早已覆著薄雪。我恍忽道:“今夕何夕?”
銀杏淡淡道:“綠萼姐姐既曉得我要說甚麼,不出去也無妨。”
我心中一沉:“我受傷的第二日?當真是巧。”複又微微嘲笑,“既然已有半月,新帝該當已經即位了吧。是濮陽郡王高曄,還是皇宗子高朏?”
我欲待說話,俄然背上一痛,接著胸腹間不住翻湧,飲下的水全嘔了出來。牽動了傷口,疼痛更甚。綠萼慌鎮靜張地拿帕子擦拭:“女人還是安息一下為好,一醒來便費心,隻怕傷口又要出血。”說著探過身子檢察我的傷口,“幸虧子時才換過藥,出血並未幾。”
銀杏道:“女人所料不錯。陛下駕崩後,皇後秘不發喪,當即矯詔封蘇令為司政、帝太傅、淮安侯、封邑五百戶,撤去左將軍陸愚卿侍衛司批示使之職,令殿前都批示使、信王高暘並領侍衛司指,總領禁軍,並封為大將軍,益封二千戶。禁軍中另有好些當年隨信王在西南建功的部將,都調了要緊的位子。”
鏡中她的笑意更加決計而踏實,無端端的鬆一口氣也令我心中產生一絲非常。但是她說的不無事理,且病中多思於傷勢無益,就更不能早些分開信王府。我按下迷惑,隻問道:“華陽長公主如何了?”
我奇道:“朱雲冇有隨母親一道來?”
銀杏一怔:“騙局?莫非女人都曉得了?”
我歎道:“你說得也有理。那就等我好了,親身去報答王妃的救護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