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離得甚遠，瞧不清楚她的臉，但敢去岸芷閣的膽小女子，又不帶一個宮人相隨，唯有周貴妃。既知是貴妃，便不能不上去存候，因而轉頭向紫菡道：“疇昔看看。”

高曜安然道：“這裡的屋頂太矮，早晨睡覺的時候，常能聞聲老鼠從梁上爬過的聲響。孤的企圖，對姐姐來講，不過是梁上碩鼠，不值一提。”

清淩淩的湖水漫下水閣兩側的玉階，冷氣直逼心頭：“托娘娘洪福，臣女的身子一貫安康。”

不待他說完，我便扶起他：“殿下不必如此。這隻是臣女的一點膚見。殿下若覺得還聽得，使臣女得以悠長奉侍在殿下身邊，是臣女之幸。”

聽聞盛都城方纔攻陷，天子倉促受降，還未與眾將慶功，便與周貴妃快馬趕回汴城。陸皇後的兄長陸愚卿在後領受盛京，綏境安民。雄師還要些光陰才氣回朝。昇平長公主由昌平公護送，隨軍回京。

周貴妃低眉垂首，哀傷無法的笑意在唇邊一閃而逝：“何必自謙。朱大人勘破俆女史之懸案，本宮都傳聞了，甚好。正巧本宮有一事不明，要就教大人。”

周貴妃淺笑道：“那就好。”說罷又回身望著湖麵，輕聲道，“朱大人是第一返來景園吧？”

我苦笑道：“這些東西由貴妃做主，既不充公，又不還給錦素，隻要一個能夠，那便是錦素和蘇燕燕她們都……”我不忍再說下去。

我笑道：“殿下快去吧。再不去，陛下可要起家了。”

我點頭道：“你若怕，便留在岸上好了。”

周貴妃道：“說來一聽。”

芳馨道：“這些東西……是何意？”

芳馨大驚道：“女人何出此言？”

我答道：“是《後漢書》的《列女傳》中，趙氏女的故事。娘娘要聽麼？”

紫菡道：“這如何使得？姑姑曉得了，該打奴婢的板子了。”說罷扶著我上了橋。

周貴妃道：“倘若趙娥自首之時，便判極刑，不知她臨終之前，會不會有一絲懊悔？”

我聽了隻是低頭作畫。即便冇有高曜勸說，天子也定會與皇後恩愛如初。高曜聽了我的勸說，想來不會在天子麵前歸咎於己。天子、皇後和皇子，戲真而情切。我暗笑，下筆也快了幾分。

桓仙指著那隻大木箱道：“這些都是於大人的物事。娘娘說，朱大人與於大人最為交好，是以做主將這些衣裳金飾都留給大人。”她看著幾個宮人將箱子抬進屋子，方告彆而去。

我和高曜恭送慎嬪出去，頃刻偌大一個屋子隻剩我和高曜兩小我。低矮的橫梁迫在頭頂，抬眼便能瞥見梁上的輕塵。門一關，輕風掃過，些許灰塵落在高曜肩頭。高曜渾然不覺，隻是問道：“姐姐如許焦急叫孤返來，究竟所為何事？”

周貴妃微微一笑道：“想不到朱大人小小年紀，於存亡倒看得淡。”

高曜道：“天然是為母後分擔罪惡。”

芳馨道：“那娘娘為何將這些東西送到玉梨苑來？”

周貴妃道：“因前仇而丟掉性命，是否值得？”

我歎道：“姑姑想想。周貴妃是最疼錦素的，必會不遺餘力地援救她。這會兒卻操心辦理她留下來的物事，可不是活命有望了麼？”

我恭敬道：“回娘娘，臣女偶然中讀來的殘句，無典。”

周貴妃轉過身，凝睇我道：“朱大人入宮以後，不但行路慢了一些，還經常氣短。朱大人的身子可還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