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平道:“孤這副模樣,不敢麵聖。”她的語氣雖安靜,可話中的憤懣之意如驚蟄之日焦土下的萌動。我不敢再問。隻聽她又道:“朱大人想不想瞧瞧孤現在的樣貌?”
殘陽如血,又像一團即將燃儘的火焰,還是懷著熾熱而誇姣的心願。落日照亮錦素的端倪,一雙妙目如秋水柔情無窮:“錦素能去西北,效力軍中,內心很歡暢。”
昇平道:“孤回宮今後,曾聽人說朱大人是最聰明得體的。孤本就要派人去永和宮請朱大人來,大人既來了,便勞大人一解孤心中的迷惑。”
我一驚,站起來躬身道:“臣女癡頑,請殿下明示。”
錦素點頭道:“昌平公總有一天會回到西北的,錦素便在軍中等著他。姐姐說,如許好不好?”
我冷靜看著她海青色的背影如一朵盛放的胡蝶蘭花飄然落在凝重的朱門以外,不覺淺笑。錦素雖被放逐,終是去了她最想去的處所。而我呢?我最想去的處所,又是那邊?
采薇道:“勞姐姐動問。父母大人俱好,兄長和嫂嫂固然疇前不瞅不睬,可現在卻也相敬如賓了。嫂嫂另有了孩子了,在腹中才兩個月。父母大人都很歡暢。”
我一奇,隨即覺悟:“你是說昌平公?”
芳馨應了,叮嚀綠萼到我的寢室中尋了一盒子金葉子,足有十七八片。我看了一眼道:“包在那件衣服裡。”綠萼依言將金葉子用紙包好,藏在摺好的長衣當中。我死力思考道:“路上不能露財,還是包一封碎銀子在衣裳中,有銀子使,押送的人總會對她好些。幸而若蘭和若葵與她一道去,三人在一起,也不算太壞。”
錦素又驚又喜,接太長衣,雙手一沉,抬眼甚是驚奇。一個男人上前道:“不管於女人從宮裡帶走甚麼,都得查驗。”
我歎道:“我奉太後與周貴妃之命對殿下加以規勸,導致長公主遠嫁。長公主現在如許,我心中有愧。”
我隻得依禮而退。綠萼在玉茗堂外等我,見我行動輕浮,忙扶住我。我和她相扶著走出漱玉齋,轉頭瞭望玉茗堂。三樓東側的窗戶半開著,我彷彿看到一張芙蓉秀臉隱在窗後,兩道清澈的目光如寶劍普通純真而鋒利。無窮誇姣的春光當中,亦有無窮傷痛。我轉過甚來,不覺已滿臉是淚。
采薇搖了點頭,欣然若失:“不過是相敬如賓罷了。隻要我曾見過我哥哥至心喜樂的模樣。”說罷微微一驚,開口不言。
提及啟春的婚事,采薇俄然怏怏不樂起來,她歎了一聲,隻把淡綠柔絲在裙上悄悄摔打:“家裡也將近給我議婚事了。”
恍恍忽惚地回到永和宮,剛一走入悠然殿,便見一個烏黑的身影迎了上來:“姐姐如何這會兒才返來,見到長公主殿下了麼?”
錦素拭去淚水:“我聽遇喬宮的人說了,是姐姐尋出了真凶。”說罷深深一拜,“錦素仰仗姐姐多次相救,此生無覺得報――”
采薇笑意淡惘,低頭撫著裙上的玉色梨花,感慨道:“這兩年我在家用心刺繡。偶然候累了便會想,如許都雅的花腔子,如許上等的緞子和絲線,冇日冇夜地繡,銀鉸一剪,絲線一脫,便一敗塗地了。何況我冷眼看著哥哥和嫂子,深覺婚姻的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