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謙轉怒為笑,道:“以是纔是醜話兒說前頭哩。諸公想,如果有人以勢壓人,故與奸商勾搭逃稅,盤費逃了,便無錢修路,門路不暢,商事如何可行?可不是將鍋兒也砸了?如果有人逃了商稅,收不上錢來,榷場、埠頭保持不下,可不是將鍋兒也砸了?如有人辦工廠作坊,卻剝削淩辱,人皆不肯做工,可不是將鍋兒也砸了?這些個事情,非是立竿見影,或許要一二十年方能顯其弊。我等皆肉食之人,公然是鄙人麼?我等雖興工商之事,原是為著公私兩便,豈可不顧禮義?”
諸人都說不敢,來這處非為熱烈,隻因敬慕李相為國勞累,特來祝壽罷了。
丁瑋等都見機兒,並無一個提及褚夢麟。皆想,這褚夢麟端的是會做事不會做人。都與李長澤說些個現在雨也下了,逆賊也捉了,物議停歇,風調雨順,來年有好風景了一類。李長澤肚裡恨著褚夢麟,麵上笑著,深吸一口氣:“國喪以內,不敢豪侈,略備薄酒,萬望包涵。”
雖因著太皇太後先病後逝,繼而又是陳氏謀逆案,滿朝高低連個八月十五都未曾過好。待三法司審完案,另有一等兼併之家,深恐官家窮治,內心直如十五個吊桶打水,唯恐何時有事落到自家頭上。一等二等,見官家並不再有話兒放下,燕王係亦隻誅其首惡,並未曾除其宗籍,皇太後也於深宮內“安養”,且召陳烈之妻往拜皇太後,又未曾治朱震之罪,方有人迂迴摸索。
諸人看著朱震亦參加,且是麵有感慨之色,並非一臉灰敗,也有民氣裡納罕。有些小我不免交頭接耳:“難不成京中本來傳聞,竟有些影兒?”“他與永嘉侯端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你先時與朱沛倒好,看永嘉侯但是朱沛?”都猜是否永嘉侯代為討情,卻又不好明著問。便有人問著董格:“君侯與永嘉侯、朱相家都是親戚,可曉得?”
九哥心中也有策畫,一則朱震有忠君之心,二則他也疑這朱家與洪謙有些乾係。再將也是看蘇先生麵上,且此事不好再牽涉多,免得朝野不安,便是得不償失了。是以對玉姐說:“連燕王那處且不窮治,何況其他?”以朱震兼任王太傅。
宮外極忙,宮內卻安逸得緊。淑太妃、孝湣太子妃、廣平長公主等人正於崇慶殿內說話,玉姐看著淑太妃與孝湣太子妃並廣長公主三人,雖對本身也是恭敬,行動間卻都透著一絲慵懶安閒,不由摸一摸臉,又發笑。想來本身與她們也是普通,都是因著不受皇太後轄製,而不自發高興。
玉姐正色道:“這是天然要。皇太後是官家母親,怎能不見人呢?”
孝湣太子妃因問:“正旦時節,表裡命婦朝賀娘娘畢,可還要往慈明殿去問安?”
諸人皆權貴之家,有些是進士出身,平素雖想要錢,卻也要講些仁義禮法,聽著洪謙這般說,都說:“君侯此言有理。”心想,這會兒倒顯出他是進士出身來了。轉想,倒是當為長遠計,亦不成不為國度著想。當即都舉杯,道:“恰是此理。‘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且照正道行,何人敢難堪我等,何必再走正道?”
到得冬至前後,朝野都看明白九哥意義了:並不欲窮治,卻也不肯再多作放縱。此事便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