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頭歸去將朵兒爹一頓臭罵,朵兒爹強道:“他家是絕戶人,絕戶受人欺哩,仆人家尚是這般,我閨女去做使女,豈不要叫人作踐?爭返來,好歹是一家人家,不受人欺哩。”
玉姐聽要教她做針線,也有些歡樂,也不知是不是本性,女孩子生來對這些個就很有好感。聽秀英說天冷,玉姐心想,確是天冷,寫字兒都比平常吃力些兒,公然是要到明春。當下也不吭氣,儘管聽著這二人說家長。
玉姐道:“胡說,我爹本領大哩!又會讀書,又會槍棒。”
本來朵兒後孃想得實,莊頭走後與朵兒娘道:“爭返來又怎地?轉賣又能得幾個錢兒與兒子攢來娶妻?不頂用哩!不如放程大戶家,既不消你養,待她大了,或爭出來發嫁,也好得一注聘錢。又可往朵兒那邊告個急,相府丫頭還六品官兒哩,他大戶人家使女,也穿好衣、戴金飾,總比你有錢!”
何氏道:“嫁奩倒好辦哩,我已悄悄買了些好木頭,隻等定下了就尋個好木工攢造傢俱。從她6、七歲上,我便與她攢些兒金銀珠寶,到現金也有一斤、銀也有二斤,又有些雜碎寶石,尋好了匠人打培養得,式樣還。傢什兒也開端買了,開春兒便往那綢緞鋪子裡尋他們來好貨買上幾匹,尋好繡娘,與她做嫁衣。玉姐事兒,你須也開端上心了。孩子轉眼就大,現清算可來不及。”
她這一哭,招來了玉姐,細一問,可不就知端底?!
程謙抱玉姐去往林老安人處:“與老安人學些措置家務罷,一樣兒一樣兒來,不急,啊。萬事有爹呢。”
秀英已說到娥姐:“也老邁不小哩,該相看人家了,總要看個一年半載方纔定下來。換庚貼兒、放定、再到出門子,又得個一年半載哩。這還是日子剛巧了,如果遇不著穀旦,還要拖哩。你還要備嫁奩,又須些光陰,一裡一外,冇個3、四年辦不下來。”
朵兒爹還未說甚,叫朵兒後孃聽了,忙出來也啐了丈夫一口:“你這冇成算短折鬼兒!孩子城裡吃香喝辣,豈用你管來?!冇了田佃,這一家子喝西北風去?!”與莊頭陪了很多好話,周遭此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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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道:“你我還用說這個話?”上前與秀英對坐了,方歎道,“我隻怕冇臉見臉哩,阿誰死囚徒,小事且辦不好,不知怎地,縣令大官人偏這事上犯了擰。”
玉姐見何氏出去,跑過來相迎:“嬸子好。”何氏笑撫玉姐頭頂:“玉姐又長大些了。”看玉姐身上孝服,麵露可惜。
又是一悶。
何氏聽她這話,一想她家景象,忙道:“將過年哩,說甚破氣話?玉姐必嫁得好好兒,還要拉扯兄弟哩。你儘管等著享後福罷哩。”
程謙冷道:“他過不下去與我何乾?老太公倒曾憐他家閨女要叫後母餓死了,他千恩萬謝接了錢去時是怎般說?現在又是怎般做?我有美意,隻與好人,似這等狼心狗肺東西,合該餵了狗去!我家田也不必佃與他種,免得叫這東西反咬一口!”
待程謙轉頭回到家內,秀英且不氣了,換了玉姐板著張臉兒!本來這朵兒曉得了自家父親之事,哭與李媽媽道:“那日賣我時,我親目睹畫了押、取了錢,再不看我一眼。家裡也不見這般想我,怎地要我歸去?媽媽,好媽媽,我不歸去,我捨不得姐兒。姐兒和媽媽待我好,這家裡高低待我都比旁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