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謙待老婆確是不錯，聽程秀英問他，緩緩一笑：“累不著我。倒是你，方纔門上聽小喜一串兒一串兒地數落人，又是人發令？剛生完孩子，且歇一歇。”

洪謙道：“故鄉悲傷地家中又無彆人，我便留居於此罷，老是已經做得熟了。不瞞老丈，昔日，實未曾為衣食愁過，現在謀食之術乏夷。待過三五年，遷了父母墳塋方好。”

程老太公心頭大喜，自來招贅半子便有兩種，一種就是完整歸了嶽野生老半子，立契半子改姓，所育後代悉歸嶽家，要與老婆一道為妻族力，與原生父母家便無乾係；另一種乃是豐年限，立契半子改姓，所育後代之歸屬亦有分派，大抵按昭穆，宗子隨母姓則次子隨父姓，到了年限，贅婿改回原姓，老婆亦隨夫歸家。因贅婿多數費事，與妻家嗣子留下祖業，還可契書中說明付與贅婿些銀錢。比如打了個長工。

程謙本有淡淡不悅――他本美意讓老婆歇息，秀英卻又劈臉蓋臉來了這一頓。這老婆樣樣都來得，便是拿到京裡，也是個好娘子，隻要這脾氣要命――愛管事兒、偏好強，性子又強。但是聽了秀英這一串子，又溫馨了下來，程老太公與林老安人年近七十，放到那裡都是該安享清福年紀了――朝廷裡老當益壯老狐狸除外。一個嶽母……真是不提也罷，如許大一個家，還能交給誰呢？總不好仆人家事事一問，悉推與家仆罷？

李媽媽把大姐兒抱出去時，小伉儷又已和好如初了。

程秀英聽了這話就有些不好了：“我也想歇，卻要把家交給哪個？！外頭事你能跑，內裡呢？劈你作八個，將將忙得過來！”

當下邀了中人擺酒立契，往衙裡備結案。洪謙改姓為程，入程家十五年，十五年滿，所生之子對半分之。程老太公也風雅，稱一應家業，統統曾孫均分。洪謙一向辦事也安妥，婚後不久程秀英倒有孕，把程老太公喜得眉開眼笑。隻可惜終是生了個女孩兒。

洪謙麵色略有沉鬱：“天災*，何如何如。”

程老太公心頭活泛，進有了個外孫半子，退有了個無能管事，當下應允：“你便留下罷。這縣令我也識得，你便落戶這江州府。”

程秀英本身好強，實不欲嫁與個窩囊男人，她也知家中有個洪小管事樣樣不錯，也曾隔著簾子聽他回事――內心是非常樂意。功德便成。

程老太公惦記洪謙，這小子為人辦事都來得，實不捨他走。又欲汲引他做管事，又起招贅之心――不屈辱孫女贅婿，實是不好找――把洪謙找來細問了一回。洪謙所言寥寥：“父母兄弟皆已不了。”便杜口不欲再提，顯是說到悲傷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