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誰濃眉烏眼的麵首跪在她麵前，脊背挺直，雙手捧著一遝文章，卻說：“沈孝偶然做公主入幕之賓，隻求公主一覽沈孝文章，若文章可入公主之眼，求公主……保舉沈孝為官。”

在一眾謙虛恭敬的麵首裡，李述一眼就挑中了沈孝――高而瘦、一身半新不舊的布袍，明顯是來做麵首，可他肩挺背直，彷彿是來殉節。

三年前，那位大鄴最高貴的公主斜倚著靠墊，高高在上，沈孝跪在地上，姿勢寒微。

豐年糧店乃是長安城最大的糧店，店小二一雙眼睛翻到天上去，一臉愛買不買，“誰說冇米了，這不是米嘛！”

“掌櫃的，為甚麼冇有米了！”

紅唇開闔，聲音驕易、冷酷，像是對著一隻玩膩了的寵物，“但是我今兒偏改了主張，不想保舉你仕進了。”

川魯粵淮揚，不管哪種菜係，仙客來都有長安城一頂一的好廚子。李述是這兒的常客，口味店裡都曉得。故入坐以後店小二殷勤道：“公主，今兒個還上您愛吃的那幾道川菜？”

她手指微揚，表示侍女捧上金銀，“念著你昨夜的表示，賞你的。”

可她卻頓了頓，道，“不了，上幾道淮揚菜吧。”

“呸，睜眼說瞎話，你們豐年糧店屯了那麼多糧食，如何能夠冇有新米，清楚就是用心屯著不想賣！”

她是當朝公主好不好，便是一二品的大員，見了她也冇法當看不見的。誰敢直接回身走？

沈孝的目光非常冰冷，落在李述的身上，李述剛從嗆咳中緩過來，就立即墮入了沈孝目光所造的冰窖裡，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隻是為了求一個官。

冷得彷彿要殺人。

李述一愣，半晌冇反應過來。

李述收回目光，由紅螺扶著，進了仙客來，上了三樓的包廂。

李述噴了一口清酒出來，吸引了滿場的重視力。一旁的崔進之趕緊過來扶著她的肩頭，一邊輕拍脊背，一邊給她喂一盞淡茶。

麵首震驚地看著她，李述發明他有一雙極黑沉的眼。

待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沈孝已經收了眉峰，拎著米袋子回身走了。

沈孝換了一身八成舊的灰色長袍，此時提了個米袋子，在豐年糧店內裡列隊，等著買米。

隔著朱雀大街寬廣的街道，齜牙咧嘴的李述與麵無神采的沈孝對視著。

平陽公主，李述。

一雙深潭般的眼無聲地打量著對峙的人群。

幸虧身邊的紅螺眼疾手快，趕緊扶住了她，這纔沒跌個狗吃屎。

宮宴上的東西看著雖好，但畢竟是給天子與王公大臣的，上菜之前一道一道試毒，菜早都涼透了，李述底子冇吃幾口，前麵又被沈孝給嚇到了，更是冇有胃口。

是以他下午無事，便提了個米袋子來買米。

他沈孝不過是個半隻腳跨進朝堂的狀元，真當本身是哪根蔥了，竟然敢忽視她！

沈孝愣在原地。

一石激起千層浪，列隊的百姓都吼了起來，“我們要買新米！”

厥後李述完整冷了心。

李述：“……”

隔著熙熙攘攘列隊的人群，沈孝的烈烈眉峰彷彿一柄長而窄的直刀，直直劈到李述的眼睫前。

可那位高貴的公主卻對這統統漫不經心。

這是一種甚麼樣的狗屁緣分，一日之間持續見了兩次被她始亂終棄的麵首。

一兩個月後，等市場上的陳米都賣完了的時候，老百姓完整斷糧了，糧價纔是最貴的時候――新米阿誰時候再開賣，當時候就能五倍利，不，十倍利地賺。多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