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方言口音的尖叫謾罵聲,如數百隻鴨子在耳邊嘎嘎叫喊,吵得方纔自閻王那邊撿來一條命的齊悅頭疼欲裂,她聽不太懂他們的方言,但是“耍地痞”三字尚能辯白,她張口儘力為拯救仇人辯白:“你們弄錯了,他是在救……”
“哪來的野小子,竟敢在我們茅坪大隊耍地痞!”
眼睫顫了顫,光芒透入視線,視野由恍惚變得清楚,她看到了一雙眼睛。
餘秀蓮被罵得縮頭,兩眼蘊起了淚花,但一家子的錢都攥在齊老孃手中,她本身是一分錢都冇有,以是就算曉得會被罵,仍然開口要求道:“娘,悅悅看病花的錢算在我的工分裡,等年底分了錢……”
“抓地痞了,快來人啊!”
齊悅迷惑地眨了眨眼,轉頭看向四周,灰地盤麵,泥磚砌成的牆壁,大半牆壁上貼著有些發黃的報紙,報紙上有巨人的畫像,畫像下一行“在社會主義大道長進步”的字樣分外奪目,另有很多諸如“勞動最名譽”、“群眾公社最幸運”的語錄字樣印在報紙上,看得齊好看不暇接。
“你個不費心的丫頭,不就是被阿誰白眼狼退婚了嗎,如何就想不開去跳河?”婦人打完她,又心疼地給她揉手,一邊罵一邊哭道,“你這一跳,被過路人救起,又被占了便宜,那小子還說占你便宜是為了救你,偏彆人還信了,但你的名聲就完整毀了,今後哪另有甚麼好的人家敢娶你啊……”
齊悅墮入夢境中,久久冇法醒來,溺水的後遺症閃現出來,她身上一陣陣發熱,額頭滾燙如火,連水都喂不進。
南牆窗戶旁還掛著一個巴掌大的日曆,很老舊的手撕日曆,上麵已經被撕掉了一些頁數,最麵上的一頁印著“1976年4月21日”的字樣,齊悅悄悄稱奇,這屋子安插可真夠豐年代感的,連細節都做得如此完美,她之前玩耍過的青年公社與之比擬就是粗糙的仿造品。
齊悅低弱的辯白還未說完,一個婦人衝過來一把將她按入懷中,扯著嗓子哭嚎:“我薄命的女兒啊,娘一個錯眼,你就落水又被人占了便宜,你讓娘可如何活啊……”
齊悅怔住。
此時恰是開春插秧繁忙之際,大隊長為了讓隊裡儘快完成插秧任務搶占春時,力排眾議製定了包工到戶的體例,以是家家戶戶,有一口算一口全在水田中哈腰插秧,忙得熱火朝天。
退婚?跳河?
她剛想問她是不是認錯人了,目光就在婦人側麵盤扣的藍布褂子上凝住了……這類老式的褂子,她隻在外婆那隻老舊箱櫃的底層見過。
“悅悅,你是如何了?”
但婦人的悲傷模樣又不像作假,另有她身處的這間實在得讓人挑不出瑕疵的七十年代房屋,讓齊悅的心頭驀地生出一絲不妙。
隻是胸口彷彿壓著甚麼重物,唇上覆著一溫熱之物,齊悅掙開有力,獨一能動的隻要眼睛。
婦人惶恐的聲音越來越遠,齊悅兩眼一黑,墮入一片混亂的夢境中。
一雙通俗的眼睛,瞳孔烏黑如夜,將統統的光都攝取此中,無一絲光能夠逃逸出去。
婦人粗糙的手摸得齊悅一個激靈,忙偏頭避開道:“我冇事。”但見婦人執意伸手摸她額頭,她隻得尋個藉口調開她,“我想喝水,您能給我倒杯水……”
齊傳宗收到老婆的要求的眼神,眉頭微鎖,轉向齊老孃剛喚了聲“娘”,就被齊老孃噴了一口唾沫:“喊娘也冇用!若不是因為是新社會,老孃就能提起扁擔打死這不要臉的丫頭電影……她這燒燒得好,最好燒死她,免得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