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胤明見這茶半黃半紅,拿起喝了一口,淡而澀口,便放在一邊,卸下包裹隨便打量著這個約莫冇甚麼人幫襯的小店。石灰牆壁上斑班駁駁,牆灰掉下太多的處所就用草紙糊上了,牆角四周是煙燻火燎與漏水的陳跡。門邊的一張小供桌上擺著一個擦得發亮的關公銅像。他感覺很希奇,閩南人不興供奉關公,莫非老翁起初還是自遠方而來?
“去他媽的!沮喪!”
“我們過年前必然還給你。”
“過年?做到來歲也還不出五十兩銀子。你還是歸去奉告他,有種的返來連本帶利地贏了歸去,不然,彆怪我們店主不客氣。”說罷,伸手從炭火上拿起一串烤魚,自言自語道:“真香啊!好久冇吃到如許的貨啦。”轉頭對兩名侍從說:“來,全拿了去。”兩人一點頭,上前將烤好的魚串一下子全拿了,又搬起一邊未上爐的生魚。男孩懇求道:“王掌櫃,這些生的就彆拿了。我這買賣還冇做呢。”
剛踏進大聚財的門檻,一陣哄亂劈麵而來。
“歡暢甚麼!一會兒輸了去吃屎!”
這時忽聽中間大桌上“哄”的一聲,眾賭徒拍桌子頓腳,有人大呼:“通吃!”接下來便是一陣唏哩嘩啦的摸籌馬聲。又聽人道:“諸位,勝負看運道。有寶的壓寶,冇寶的看熱烈,下輪財氣大好啊!來來來,再下注啦――”二三十個賭徒伸長脖子擠在桌子四周,有的捲起袖子褲腿,單腳踏在凳子上,泛紅的燈光下有人額上油亮亮地冒著汗,揮拳瞪眼,粗話刺耳。丘胤明走到大桌邊側著身子擠了出來。一旁的人揮肘喊道:“擠甚麼擠,**的……”卻像捅在石頭上普通,那人轉臉一見丘胤明比他整整高出半個頭,便默不出聲了。本來這裡是在玩骰寶,博得快輸得也快,是街坊**的最愛。
丘胤明走近昂首一看,四開間大門麵上掛著金字招牌“大聚財”。心想:這不就是那郭老爺的店麵麼?真巧,不過先找個堆棧安設下來再說。南園街挺長,一盞茶工夫纔到頭,轉角處是一所不大的旅店,看上去還整齊,因而付錢住進。洗了臉喝幾口茶水,便又出去了。
城中華燈初上。循分的老百姓多數已經回家,但各色人等仍舊把個大街撐得熙熙攘攘。路邊成行的魚估客連續清算買賣,取而代之的是三三兩兩帆布棚下的小灶烹調,看去都不乏魚蝦蟹貝。賣糖果,甜粥,雲吞的小板車緩緩盤桓其間。連說帶唱的叫賣聲在暖融融的燈火中喚醒了福州城的夜晚。丘胤明不由得記起小時候的泉州,差未幾也是如許的風景。時隔多年,如許的夜色竟有些令人陌生。
此時腹中饑餓。他的川資未幾,止三兩多銀子,本身尚冇有一個明白的籌算。遊俠九洲?固然文章能夠如許寫,實際想來非常好笑。衣食無著,又無行無業,如何遊?他搖了點頭,自嘲一聲。四週一看,街邊有家很小的雲吞麪館,半開間門麵,門口掛著一盞泛黃的燈籠,店裡燈光如豆,冇有一個客人,一個年過花甲的駝背老翁坐在門邊的矮凳上麵露笑容。
劈麵正牆上一副一人來高的財神像,頂上懸著兩隻燈籠,各書一個紅色燙金大大的”發”字,屋頂上掛下二十多盞八角大燈,煙燭味中夾著發酸的汗臭。廳中心一張大桌,圍得如同蜂窩普通。四周另有十張八仙桌,每張桌旁圍觀的人多少不一,堂官拎著茶壺不斷地為口乾舌燥的賭客杯中添涼水,跑進跑出,口中直叫“來了――”。門口陸連續續有人出入,穿著粗糙講求的都能見到。五六個打手在廳裡晃來晃去。一條樓梯通向二樓,樓梯邊的長台前麵掌櫃的蹺起二郎腿,忙著收錢給籌馬。丘胤明一看,此人不就是兩撇鬍子王掌櫃甚麼的,不免朝他多看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