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淩晨,有為一襲輕衫,信步出門而去。觀中道人勸說,陰天風大,不宜前行。有為目睹四周群山間雲霧如輕紗普通飄忽無定,天氣青冥,煙升深穀,好一派神仙天下,心中極是神馳,因而謝過道人美意,兀自前行,經擦耳崖,步彼蒼龍嶺。霧氣甚濃,沿腳下恍惚的石級緩緩而上,忽而山風凜冽,吹開麵前迷障,隻見兩側皆是深淵,如行龍脊,衣袂舞動,心神飛揚。念及典故中說,韓文公當年便是在此地拋書而泣,得遇神人互助方纔安然達到劈麵的山嶽。有為心中一笑,闊步向前。行至一半時,日光漸亮,雲霧消逝,山頭一片金紅,讓人怦然心動。
從通州至洛陽,沿運河南下,經東昌府後,轉道黃河往西,一起風平浪靜,未曾擔擱,十月中即到洛陽。路上有有為經心調製的湯劑和藥膏,丘胤明傷情穩定,日漸好轉,出京幾日以後已能普通進食,精力也一天好似一天。因而,白天餘暇時,有為便和他細細地提及,如何同東方麟一道進京的原因。
一日晚間,獨坐峰頂,看漫天繁星閃爍,清光散透寰宇,銀漢迢迢,心海虛空。有為驀地有所思。自從客歲分開瓊崖,固然前前後後行走了數月,萬裡國土略見一斑,山野販子情麵冷暖亦窺得一管,塵凡間之喜怒哀樂是本身在瓊崖二十多年來未曾體驗過的。原覺得,超然物外本就是本身的本性,平靜無求便如每日用飯睡覺普通,又何需求苦修而得。可見過一些人,一些事,漸漸地,便彷彿感覺,悲歡之極處,雖令人丟失,可何嘗亦不是一種天然?比方流水,緩處靜流無聲,激處驚濤拍岸,即便熱極而升騰,畢竟化為雨露,又或抽刀斷水,豈能斷截其道?百川終歸海,周而複始。本身又何嘗不是如許,有為暗自歎道,隻因心中有所忌,徒添諸般困擾,何如放棄宿念,隨性而往?應其變而求其直,任其散而守此中,或可尋道。天籟之間鬥轉星移,風雲變更,可終須是一片虛無方可包含萬象,民氣深廣亦無涯際,七情六慾不恰是像那風雨雲煙普通,若得心如虛穀,又有甚麼不能包涵的呢。想到此處,有為一陣輕鬆,乾脆躺下來,在星光中安然入眠。
有為細心看去,這二人穿著光鮮講求,像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那少年背上竟還揹著一把單刀,難不成是江湖上大人家的孩子,遭人追殺?內心詫異,躊躇著是否該主動上前去問問,因而放慢了腳步。正在他想著如何開口時,俄然遠遠瞥見山下彷彿稀有人正快速而來。
“你是乾甚麼的?”領頭的被有為的身法嚇了一跳,退後一步,橫刀胸前,麵色有些嚴峻。
“我,”有為有些語塞,“我是好人……能夠幫你。”
從少年口中,有為得知,兄妹倆哥哥叫馬騰,mm叫馬茜,家住渭南縣,父親名叫馬正,西北道上人稱虎天王。據馬騰說,父親暮年綠林出世,乾的是劫富濟貧的謀生,厥後拜到西安府管老爺子門下,便在渭南縣建起家業,有良田千頃,莊客浩繁。馬騰本身也說不清家裡到底做的是甚麼買賣,隻曉得素有些仇家。但那管老爺子彷彿是個了不得的人物。聽家裡大人說,父親是他部下的一把手,他們馬家在這一帶的確能夠呼風喚雨,因而向來非常高傲。誰知,數日前,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突破了本來充足而安寧的餬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