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屋子的老頭兒說,司馬辛現在白閣主家的彆院,替老閣主診脈,約莫要入夜前才氣返來。有為和房通寶二人見時候尚早,便下山到西湖邊遊賞一番。
房通寶愣了一下,繼而道:“公子這是那裡話,你叮嚀,鄙人天然去。”
三人見禮,用飯以後,見暮色甚好,便搬了桌椅至庭中坐下。房通寶一時髦起,將起初在書房中瞥見的琵琶拿來,彈奏了數曲。公然是人不成貌相,這酸秀才的一手琵琶彈得足以讓民氣動泣下。彈罷,房通寶問道:“司馬公子,你書齋中有如此上佳樂器,想必亦是此道中人,何不也雅奏一曲,讓鄙人鑒戒。”
俗諺道,上有天國,下有蘇杭。
司馬辛和房通寶麵露異色。司馬辛盯著他看了半晌,俄然笑道:“此話怎講?”有為見他笑得有幾分嘲弄,臉上發紅,道:“不瞞二位,我是個全真道人。客歲去看望在都城為官的同窗,為了不給他添費事,便做俗人打扮。以後……偶然為了便利行走,亦做如此打扮。但實在是個削髮人。以是……插手婚宴之事,不大安妥吧。”實話雖說出口了,可有為內心冇底氣,倒有幾分做賊心虛的模樣。
話說有為攜馬氏兄妹,與房通寶同業,經開封後轉水路,至運河而南下到了杭州。長話短說,馬廉投奔問劍閣主白孟揚以後,便在獅峰茶園學習養茶製茶之法,這類與之前迥然分歧的日子倒也過得非常舒心。見有為帶來兄長的遺孤,馬廉哀思萬分,得知事情委曲,亦無能為力,隻能經心極力地將兄妹倆扶養長大。在茶園中略歇腳後,有為便跟著房通寶去拜訪司馬辛。
同是江南風景好,細較二城則有相異之處。若說姑蘇引領天下風潮不為過。非論是宅地園林,時樣新妝,吃穿用度,還是文壇氣象,曲藝雜耍,書畫古玩,一時髦起而流行天下者,十有七八始出姑蘇。旅人過姑蘇,無不羨其風華旖旎,意趣小巧。而杭州另有一番風致。約莫得益於西湖惹人沉浸的四時美景,湖光山色間,縱是那朱樓翠宇酒色歌樂,輕舟畫舫火食簇簇,多少也被掃蕩去一些凡塵。
數日一晃而過,若不是心有牽掛,住在不擇園中倒很和有為的情意。園子裡極清幽,但因其離西湖各處名勝不遠,白天亦會有遊人安步至此,並不冷僻。和司馬辛共處這幾日,有為垂垂髮明,他並不像當初乍見時那樣傲岸,或許是當時不熟的原因,總讓人感覺他有些冷酷傲慢,直到這幾日垂垂熟諳後,相談合恰,反而感覺此民氣機天然,直率無忌,一點不惹人膩煩。
有為少時便對醫道頗感興趣,從而研讀過很多醫書,也算小有所成,不過所學之術,多數重視內調,未曾瀏覽刀針。而司馬辛卻極善於外科刀針之法。據他說,這最後還是從李夫人手中擔當的。談到白老閣主所患頑症,司馬辛說,老閣主自客歲起便覺腹側肋下幾次發痛,白日虛寒,夜間盜汗,本來就已老邁的身材每況愈下,至本年早些時候,已可貴下床。曾經請過好幾位杭州的名醫,可各執己見,也冇個肯定的說法。隻道是內毒深積,肝有淤腫,勞心而至,開了很多理氣疏導的方劑,可吃了也不大見效,還是時好時壞。
司馬辛在受雇於西海盟,滅了巫月教以後,獲得一大筆報答,來杭州買下一處莊園,既是本身隨便消遣的地點,亦是西海盟在中原的一處落腳之地。莊園地處靈峰,前後均是大片的梅樹林,時下是春季,隻要叢叢碧樹,但能設想,到了末冬初春,梅綻新雪,該是多麼清雅怡人。莊園是本地一戶前朝官宦人家的舊宅,買下以後,並未翻修,天井中無多花草,隻要山石幾處,水池一眼,古樹老藤裝點房前屋後,廳堂簡樸,書齋蕭索,若不是牆上掛著一幅朝氣盎然的鬆鼠葡萄圖,榻上橫放一把琵琶,的確就如雪洞普通。倒是合了莊園大門上所書的“不擇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