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感覺這豔烈的光的確要將她這致死的奧妙曝露無遺。
日燦爛亮,烈烈一束穿過被推開的門隙傾瀉出去,澆在他身上,也澆在她身上。
若無關乎態度,無關乎時勢,她對他始終有一種莫名的,近乎固執的,出於本心的信賴。
這話出,一旁立著的柳朝明目色一怔,不由轉頭去看柳胥之。
蘇晉點了一下頭:“有勞。”
“令尊何時要見我?”她問。
阿留昔年雖陪蘇晉出巡,卻不知她實是女兒身,直到聽安然說了,已連著兩夜冇睡著,翻來覆去冇想通,本日見到蘇晉也是幾次想開口問,幸而他事前已被安然連番警告,雖欲言,好歹止住了。
蘇晉記得,當年謝相被冤死,老禦史為故交討情, 被景元帝施以杖刑, 以後他傳聞謝相獨一的孫女在這場災害中不知所蹤, 竟單身去川蜀之地尋覓,遲誤了醫治,令雙腿壞死。
但是實在,她的出身,她的奧妙,在柳昀麵前向來就是無遮無掩的。
蛺蝶便是蘇時雨。
書房門被推開,柳朝明移目看去,恍然間,還覺得是一隻白蝶自月光下翩躚而來。
蘇晉一時想問為何不去正院的書房,話都到嘴邊了才記起阿留曾說過正院的書房是柳昀的,柳府高低除安然外任何人不得入內。
幸虧柳胥之也冇在乎,隻道:“你現在既是內閣次輔,刑部尚書,不必拘禮,坐吧。”
是初秋未時,日光有一種非常平淡的灩瀲。
柳朝明倏然愣住。
柳朝明見蘇晉不語,也沉默下來,他二人現在是甚麼景象,她心知肚明,他也心知肚明。罷了,是他衝犯在先。
不提柳氏與謝氏的友情,單憑孟老禦史對她的恩德,她也該去拜見柳老先生。
他合袖對蘇晉施以一揖,是個道歉的意義,折身正要走,身後蘇晉忽地喚了聲:“柳昀。”
說著,教了蘇晉幾個女子慣用的手姿,又道:“大人說話喜好負手,但女人說話是必不能負手的,大人到時若不知手往那裡擺了,垂在身側或交疊在身前就好。”
蘇晉笑道:“現學也是一樣,女四書我暮年讀過的。”
是以等柳朝明反應過來,蘇晉已步至堂中對柳胥之施禮了。
蘇晉搖了點頭:“大人有禮。”
“阿雨拜見柳父執,柳大人。”蘇晉正要作揖,忽覺不對,抬在半空的手堪堪愣住,過了一會兒才收回來擱在腰側,欠了欠身。
柳朝明無聲應了,沉默一下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