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醫正方走到牢門口,蘇晉俄然三兩步跟上去,用儘滿身力量將他往一旁一推,趁著他栽倒的當口,往牢外疾奔出去。
兩名離得近的親軍衛舉起長矛,以矛身做棍,朝蘇晉的腿彎打去。
餘主事與林醫正對視一眼,舉著燭台走近些許:“蘇大人,您――是何時醒的?”
牢房桌上的茶早已涼了。
蘇晉想應他,可又怕這是一場夢, 一旦出聲, 他就要不見。
斯須,數名親軍衛自奉天門魚貫而出。
人一靜下來,內心便浮起重重事。
餘主事與醫正無法,又怕蘇晉醒來後有叮嚀,不敢走遠了,隻好先將擱在食盒裡的炊事與藥湯一樣一樣取出來,等候會兒再喚蘇大人。
柳朝明竟也一時愣住。
“可不是。”林醫正道,“說來真是痛心至極,陛下為守西北交戰兩年,好不輕易得勝返來,雖說負傷染了病,好歹一向冇停藥,他在病中,一怕擔擱朝政,二思及本身無子嗣,倒是把聖旨先寫好了,但寫好亦不是立即要用,誰能推測這一把火……”
彷彿發覺到有人來了,她唇角一開一合,斷斷續續地像在說甚麼。
“林大人慎言!”不等林醫正將話說完,餘主事倉猝打斷,“四殿下是癡人,陛下的聖旨上但是指瞭然讓柳大人攝政。攝政大人的閒話,但是你我能隨便……蘇大人?蘇大人,您、您睡醒了?”
蘇晉仍不該。
簪子混著她指尖的血,他留下的血,墜在雪地。
眼眶倒是燙的,水光恍惚了視野,淚俄然止不住,一滴一滴滾落。
腿上本來就有凍傷,又沾著冰冷的雪,再被這麼一打,整小我如飄零的枯葉,一下栽倒在雪地裡。
半晌,他才抬步,漸漸往蘇晉走去。
可下一刻,他又看到阿誰纖瘦的身影俄然撐著雪,漸漸爬起,她咬著牙,目色空茫卻果斷,搖擺著又站起來,跌跌撞撞地還是要往明華宮而去。
因而她隻好悄悄地點一下頭, 謹慎翼翼地涉雪而行。
兩名親軍衛見攔不住,瞬息舉矛,要再下一杖。
特彆在這乾坤變天的風雪夜裡,不傾訴一句的確要悶出病來。
六部的人不敢管,親軍衛有重責在身,不能不管。
下了榻,雙腳在落在空中微一顫,幾乎站不穩,所幸因她手足有凍傷,枷鎖早已卸去了。
風雪中夜歇止, 到了翌日天明, 又撲簌簌落下。
刑部大堅固裡的一間牢房內,一盆炭火嗶啵燃著,烈烈火光將磚壁映得通紅。
有犯人從刑部牢裡跑出來,六部不是無人瞥見,但即便瞥見了,亦隻敢跟著,反倒惹起一片喧嘩。
“好。”過了半晌,蘇晉才木然應了一聲。
她伸手端起藥湯,也不顧燙,抬頭一口飲儘,然後道:“我不喜藥味,想吃茶清口。”又添了句,“熱茶。”
正這時,一個身著墨絨大氅,清寒非常的身影亦呈現在奉天門。
餘主事轉頭看了眼蘇晉,見她像是在熟睡,抬高聲音道:“林大人,您方纔是從明華宮過來的,那邊……真燒得那麼嚴峻麼?”
胸腔彷彿被甚麼梗住了,蘇晉喘不上氣,隻得收回一聲又一聲悲鳴。
這是柳昀第二回瞥見蘇時雨落淚,卻與上一回的溫馨無聲分歧。
可如許的悲鳴亦不能減緩這噬心噬骨之痛。
林醫正話說到一半,接過餘主事手裡的藥碗,輕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