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衛跟著朱憫達浩浩大蕩拜彆,朱南羨卸了束縛,伸手摘了堵在嘴裡的布巾,然後吐了一口淤血,翻身抬頭躺在地上,愣愣地看著風雨欲來的天幕。
沈奚抬頭伸出脖子:“對,就姑息這團麻繩,從速過來把本官勒死。”
沈奚順杆子往上爬,當即做了一個領命的手勢,看了一眼被捆在刑凳上正盯著本身的蘇晉,指著一旁的羽林衛道:“你還管他做甚麼?戔戔八品小吏,想死也該排在本侍郎背麵,你這就將捆他的那根繩拿過來。”
朱南羨點點頭。
眼下朝臣宮人俱在,朱憫達聽得這一聲“姐夫”,黑著臉斥道:“猖獗!”
朱南羨道:“把雄威刀拿來,本皇兄本日非得剁了這姓沈的王八蛋!”
恰是這時,殿閣另一端傳來怯怯一聲:“大皇兄。”
是他打動了,幾乎顧失大局。
蘇晉眸色一黯。
朱憫達側目望去,朱十七與一名身著孔雀補子的人正立於殿閣一側。
羽林衛愣愣地看了眼手裡的麻繩。
沈奚勞心勞力地攪和一番,總算得了個善果,扶住空中跌坐在一旁,看著朱南羨這一身狼狽樣,嘖嘖兩聲問道:“朱十三,方纔阿誰被綁在刑凳上的,就是當年你為了他,差點卸了曾友諒一條胳膊的那位?”
羽林衛為蘇晉鬆了綁,蘇晉因方纔捱了一杖,腳落在空中另有些發顫,一名內侍要上來摻扶,她搖了點頭,往一旁避開了。
朱憫達身上畢竟留著朱景元的血,他認定的事,旁人越是勸止,越是要不吝統統去做。
柳朝明的腳步一頓,回過甚看她鎖眉沉思,輕聲問了句:“在想甚麼?”
柳朝明聲色沉沉:“請殿下一併懲罰。”
沈奚四兩撥千斤道:“你想曉得為甚麼嗎?”
朱南羨又轉回臉盯著天幕,懶得再理他。
他這一番話如同利刃,一起劈風斬浪地砍到朱南羨心上。
數年以後,蘇晉升任尚書,位極人臣,沈奚因一樁小事栽到了她手上,便套友情問她,可否看在好友的麵子上,私底下懲罰則個算了。
這是蘇晉第一回見到沈青樾,君子翩翩,眉眼如畫,眼角一顆淚痣笑起來平增三分風騷颯然,隻可惜,搶著麻繩往脖子上套的模樣實在太煞風景,乃至於她常常回想都清楚如昨。
被折騰過一番的宮前苑終究溫馨下來,朱憫達看了一眼朱南羨,見他仍怔怔地盯著蘇晉分開的方向,內心頭一股肝火又湧上來,甩袖走了。
突但是來的急風裹挾著水星子吹迷了蘇晉的眼,狼籍的雨滴彷彿被攪開一個豁口,竟能撥雲窺見星光。
這便是跟東宮買命的代價吧。
她轉頭看向廊外浸在水幕裡的夜色,淡淡道:“我在想,這場雨,何時才氣疇昔。”
看似安靜的皇座之下權勢林立,身在旋渦當中,哪怕位極人臣,也是浮萍之身。
事到現在,倒是說甚麼都彷彿都不該該了。說謝嗎?謝字太輕,今後都不要說了。說些彆的?可心中負債累累,實難再開口。
蘇晉走到柳朝明身邊,與他一起跟朱憫達拜彆。
朱南羨麵無神采地喊了一聲:“十七。”
沈奚一本端莊地盯著他,說道:“這事兒就奉告我們,在這深宮當中,養貓不如養鳥,養鳥不如鬥蛐蛐兒,古今百代君王,數萬皇子,愛鬥蛐蛐兒的多了去,因玩物喪誌殺貓誅鳥有之,可你聽過滅蛐蛐兒的嗎?”然後他嘻嘻一笑,抬高聲音道:“殿下,微臣新得了一隻蛐蛐兒,起名‘虎將軍’,一對長鬚威風得緊,看你如此鬱結難明,不如微臣將它進獻給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