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縕袍尚未回房，本待在林中練劍，突聽一聲弦響，說不上是好聽還是不好聽，他徐行向前，凝神靜聽。

蒲馗聖跪在地上，月光更加現亮，照得他影子分外的黑，呆了半晌以後，他大呼一聲，回身衝了出去。

隻是因為他彈了琵琶嗎？

長夜寂寂，兩位老友信口閒談，雖無方纔下棋之樂，卻彆有一番清淨。

普珠和西方桃仍鄙人棋，聞聲兩人相視一眼，低下頭來持續下棋，固然好似甚麼都未變，但埋頭冥思淡泊安閒的氛圍已全然變了。

屋裡月光滿地，黑的處所還是極黑，蒲馗聖奔出以後，突地有人冷冷的道，“本來言辭當真能夠殺人，我疇前還不信。”這說話的人自屋梁悄悄落下，涓滴無聲，恰是成縕袍。唐儷辭紅唇微抿，“你來做甚麼？”成縕袍微微一頓，“我……”唐儷辭津潤的黑瞳往他那略略一飄，“想通了為甚麼我冇有中毒？”成縕袍長長吸了口氣，“不錯，你運功在被褥之上，那毒蟲難以侵入，並且烈陽之勁初生小蟲接受不起，在被上逗留稍久，就因過熱而死。”唐儷辭微微一笑，“不止是過熱而死，是焚化成灰。”成縕袍道，“好短長的剛陽之力，你的傷如何了？”唐儷辭不答，過了一陣悄悄一笑，“我不管受了甚麼傷，隻要不致命，就不會死。”成縕袍的目光在他身上高低一轉，“你天賦異稟，彷彿百毒不侵。”唐儷辭道，“你遺憾你百毒俱侵麼？”成縕袍微微一怔，“怎會？”唐儷辭目光流轉，自他麵上掠過，他感覺他言下彆有含義，倒是體味不出，正在驚奇，卻見唐儷辭微微一笑，“夜已深了，成大俠早些歇息去吧，我也累了。”成縕袍本是暗中保護而來，既然唐儷辭無事，他便點頭持劍而去。

全部善鋒堂就似俄然靜了下來，大家懷著各種百般的心機，靜聽著絃聲。

“你說呢？”唐儷辭展開眼睛柔聲道，他一展開眼睛便坐了起來，右手扣住黑衣人的脈門，左手五指伸出，倒是罩在黑衣人麵上，“你說我是要把剛纔那些小蟲十足塞進你嘴裡？還是要就這麼五根手指從你臉上插出來、然後把你的眼睛、鼻子、嘴巴、牙齒、眉毛十足從你臉上拉出來？還是……”他那五指自黑衣人臉上緩緩下滑，五根柔膩詳確的指尖自喉頭滑自胸口，“還是——”他尚未說“還是”甚麼，那黑衣人已慘淡道，“你想要如何？”

普珠和西方桃仍鄙人棋，琵琶聲響起以後，西方桃指間拈棋，拈了好久。普珠道，“為何不下？”西方桃道，“感慨萬千，莫非上師聽曲以後毫無感觸？”普珠平平的道，“心不動、蟬不鳴，天然無所掛礙，聽與不聽，有何不同？”西方桃悄悄歎了口氣，“我卻冇有上師定力，這曲子動聽心魄，讓人棋興索然。”普珠道，“那就放下，明日再下。”西方桃放動手中持的那枚白子，點了點頭，突地問，“我還從未問過，上師如此年青，為何要削髮？”普珠安靜的道，“自幼削髮，無所謂年幼、年老。”西方桃道，“本來如此，上師既然自幼削髮，卻為何不守戒？”普珠號稱“削髮不削髮，五戒全不守”，作為鬆散的少林弟子，他實是一個異類。“戒，隻要偶然，無所謂守不守，守亦可、不守亦可。”普珠淡淡的道。西方桃明眸流轉，微微一笑，“但世人猜想、流言流言，上師莫非真不在乎？”普珠道，“也無所謂，佛不在西天，隻在修行當中，守戒是修行、不守戒也是修行。”西方桃嫣然一笑，“那結婚呢？上師既然不守戒，有否想過結婚？”普珠視線微闔，神態寂靜，“結婚、不結婚，有動機既有掛礙，有掛礙便不能用心修行。”西方桃淺笑道，“也就是說，若上師有此動機，就會出家？”普珠點頭，“不錯。”西方桃歎道，“上師一日身在佛門，就是一日無此唸了。”普珠合十，“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