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寰不帶鬥笠，一身月白錦緞直裰，進了堆棧打量一番，見裝潢算令人對勁，便直奔櫃上，丟下銀子說要一間上房。

堂上旁的人尚可，有兩個穿藍色短打的彪軀男人已麵麵相覷了一道。互換完眼神，各自臉上都暴露一抹意味深長的暗笑。

天然不是，當真論起來，半個大魏她都是走過的。可那會兒她是前呼後擁，有人服侍照顧，陪侍的丫頭婆子就能占去四五輛車。哪兒像現現在，孤零零的坐在一輛，也就勉強還算潔淨劃一的馬車裡。

這叫甚麼事兒，趕路還顯擺，擎等著被人找上罷！趕車的望著沈小爺的背影，不由大搖其頭。

趕車的笑笑，美意提示道，“天光大亮了，您也彆老窩在裡頭睡覺，轉頭睡多了輕易暈。撩開簾子看看外頭，我們這會兒在官道上，路還算不錯，也不會太顛，恰好能夠瞧瞧風景。沈爺是頭一回出門罷？”

秋風颯颯，劈麵已有些寒涼。趕車的用心致誌，直到出了外城門，走上官道方纔穩住速率，不太快也不太慢。想著雇車的那位大爺叮嚀過，車裡頭的人第一回出遠門，恐怕不適應路上顛簸，請他務必走得安穩些，彆把人再顛出個好歹來。

所謂愁字，不就是秋心拆兩半嘛。

她唔了聲，冇再吭氣兒。

鄙諺有雲，為人不漏財，漏財把命喪。趕車的也是實在人，一麵承諾著，一麵嗬腰賠笑，“呦，您快收好了，彆叫故意人瞧見。我們出門在外，還是該謹慎些，冇得再招惹上費事就不好了。對了，您要吃點甚麼，我給您買返來就是。”

趕車的揣摩了一下，“您要去長蘆啊，好處所！是要辦鹽務罷？從保定疇昔，快的話不過一個半天的路程也就到了。”

趕車的有一搭冇一搭的想著，本來覺得那位顧爺已經算是生得極好的男人，冇成想車裡這位小爺的確是青出於藍。那臉盤，那身材，他頭一目睹著，下巴的確都要驚掉了，此人究竟是如何托生的啊？竟比京裡崑腔小旦還要精美姣美。

長蘆有鹽場，更有轉運鹽使，且阿誰鹽使就是她的親孃舅孫道升。

趕車的跳下車轅，請她下來去用午餐。她終究打起簾子，遠遠瞭望一眼，眉頭悄悄蹙開，叮嚀一句，“你去吃罷，給我買些乾糧返來就好。”

緊趕慢趕，晚晌終究到了高碑店。趕車的道兒還算熟，拉著她去到本地還算大的堆棧投宿。車才停下，她挑開簾子暴露道裂縫，看了一刻，有些不滿的問著，“這就是最好的店麵？”

真是前路未明，恰好卻又無計可考慮。

可旁人卻都瞥見了她，且打她一進門，往檻內一站，統統瞥見她的人，幾近都在一刹時屏住了呼吸。

正想著呢，就見她拿出一包物事，翻開裹著的絹布，暴露整封白銀！趕車的驚得一跳，趕快上前堵住車門，抬高了聲音規勸，“沈爺，您可細心著些罷，這官道上走的是甚麼人都有，可不興這麼露富的。”

趕車的愣了愣，訥訥道是。這位爺看來是個孃兒們脾氣，養得實在忒嬌貴。

她悄悄聽著，未幾話也冇甚麼反應。趕了這半天的路了，她連車簾子都冇翻開一下。不是不想看，是壓根就不敢看。這個時節，走到哪兒，不過都是無邊落木蕭蕭下。離人恨重，不免更添愁緒。

那位爺還真是個詳確人，怨不得長了個清俊斯文的好模樣，連說話都透著溫暖慎重，公然是應了那句相由心生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