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在邊疆住過一陣就會曉得，這看似無人的千裡荒涼，並不但僅隻要來往商隊的存在，而一旦那邊響起沉悶奔馳的馬蹄聲時，過路客商們就會驚起逃竄，因為他們都曉得，這漠上最令人發急的惡夢，來了。

――七絃帶著風帽，坐在駱駝上，抬眼四顧，身後薊門裡的喧嘩已經漸漸遠去了，而火線是廣袤無垠的沙的陸地，滿眼浸潤了沙的色彩，連呼吸的氛圍裡都帶上了粗糲而自在的味道。

刀普通的風透過風帽的裂縫吹出去，刮在臉上一陣生疼，他伸手摸了摸身下駱駝的駝峰，藏在風帽後的臉上卻暴露一絲微微的舒暢。

他實在一向想這麼叫七絃的名字，不是“七絃”不是“你”也不是“哥哥”，就像天底下最淺顯的戀人那樣，叫著對方的名字，加一個密切的語氣詞，叫起來，能在舌尖滾過纏綿的意味。

溫念遠應了一聲，看的倒是麵前人。

駱駝上的男人就著那微俯身的姿式看了他半晌，忽而一笑，“罷了，隨你吧。”他若無其事地轉過甚，“你剛纔說看甚麼？”

在他看來，七絃跟那花朵一樣，都是一種古蹟。

七絃閉了閉眼，漸漸放鬆身材靠在身後的人身上，語氣輕緩下來，“厥後我問過她這首曲子叫甚麼，她說叫做《歸鄉謠》。她一介遊俠，生來飄零，天涯天涯，生無歸正法無葬所，又那裡來的故裡……不過是，此身安處是吾鄉罷了。”

“溫弦啊……我這平生，看夠了天意難違，聽夠了射中必定，甚麼是天意難違？甚麼是射中必定？”七絃的聲音驀地高了起來，溫念遠早已轉過身。

固然他哪怕在重壓下的統統所作所為，都從未偏離過這信心。

“看那邊。”耳邊傳來降落的聲線，帶著溫熱的氣流。

這時，身下本來很溫馨的駱駝彷彿有些輕微的搖擺，駱駝轉了轉頭，躁動得有些不安。“聽。”

而溫念遠則一手牽著駱駝，慢悠悠走在前頭。

“戈壁裡竟另有如許的植物？”七絃微微坐直了身材，凝神看著，明顯也被這一片滅亡之海裡欣欣茂發的生命給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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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衣袂飛揚之聲，本來牽著駱駝的溫念遠已經翻身上了駝背，伸手將七絃攬入懷中，和順地抱緊，“今後不會再有了，阿臨。”

背影冇有疇前那麼沉悶，卻一貫地慎重，駱駝的脖子上掛著一串駝鈴，跟著他的腳步不竭地收回動聽的叮叮鐺鐺聲，彷彿在為它背上的人伴奏。

充足他們再看幾十年的花著花謝、雲捲雲舒。

也隻是彷彿罷了，

溫念遠將對方的頭按在本身頸窩處，低頭在他青絲之上落下一吻，“她的故裡是你，你的故裡是我。”

粗糲有粗糲的好處。

不曉得唱了多久，他俄然停下來，淡淡地說：“大抵因為未足月而生的原因，我小時候淺眠，夜晚很輕易驚醒。我娘就常常坐在床邊哼這曲子給我聽。”

他話音還未落下，不遠處已經揚起滾滾沙塵，沙塵的中心，模糊有很多人影閒逛，正向這邊奔馳而來，偶爾有冷銳的光芒一閃而過，彷彿是刀劍。

此時恰是塞下秋來風景異的季候，出了薊門再前行,便是茫茫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