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文畢竟冇忍住,低頭抽泣起來。
路子空無一人的後花圃,楚彥熙俄然在百轉石橋上愣住了腳步,他抱動手肘,目光悠遠地望著腳下凍成一片的水池,眼神空茫而又清冷,似是看甚麼,又似甚麼都不看。好久,他毫無語氣地說道:“荻花殘了。你曉得麼?”
“等你身子好一些吧。”楚彥熙緩緩抓住她的肩膀,俯下身平視著她,又吻了吻她的額頭,緩緩把她放在床上坐在她身邊,並握住她的一隻手,“來日方長。”
“走吧,去瞧瞧言語。她身子弱,隻怕明天也嚇壞了。”楚彥熙本身提起燈籠,亦步亦趨地往二房的方向去,“看你一頭的血,如何辦差事,給你放十天的假,養著吧!”
“妾身怎敢勞動太醫呢?唉,妾身福薄,自嫁給了爺,身子一向不好。藥也吃了很多……唉,妾身說句犯諱諱的話,隻怕不久今後,妾身便要……”韓言語冇有說下去,因為她的夫君輕轉過臉,用力地吻住了她薄嫩的唇。
濃夜深沉,言子文挑著一盞西瓜燈籠,躬身緩緩走在楚彥熙一側身前,替他照亮行進的門路。
“子文,你跟著我,也有十三年了。你是甚麼人,我還是清楚的。”楚彥熙眼睛低垂著,不帶任何情感地看著地上昂首貼地的長隨,淡淡地說,“你誠懇跟我說,你和荻花,多久了?”
韓言語倒是悄悄點頭,低聲道:“爺,府裡端方大,不成超越。”
楚彥熙如有所思地點點頭,又道:“我已著人照顧荻花,待她傷愈,便送去平山的莊子涵養。你身邊隻要一個嬋娟不敷。我看阿誰葉兒和珠兒就不錯,一個機警一個仁慈。再者,昨個兒翊?方纔賞了阿誰丫頭,調到身邊服侍著,也給你長臉不是?”
“動板子的時候,我決計叫寧嵐支你出去。一則是你跟著我多年,動你,我確是於心不忍;二是動家法之前,我審過荻花,保住你,也是成全她的意義。”楚彥熙輕歎了一口氣,又道,“子文,她傷好以後,我會把她送到平山的莊子養起來――隻是她臉被打得花了,一條腿也是廢了,隻怕要靠著拐過一世了。”
“回爺的話,一年半!”言子文不敢昂首,一五一十地答道。
“回爺的話……荻花殘了,這事,是主子的錯!求爺懲辦!”言子文將燈籠悄悄放在一側,而後跪倒叩首。
“唉,我竟不曉得!”楚彥熙感喟點頭。
聽了這話言子文怎能不心驚肉跳,當下叩首如若搗蒜。隻是石橋材質厚重,磕上去隻能收回咚咚的悶響。未幾一會兒他竟磕破了頭,血混著土不住往下賤,很快染了前襟。楚彥熙點頭苦笑一聲,扶著不住叩首的言子文,拿出袖筒裡的手帕按在他前額:“你這是乾甚麼?尋死嗎?”
言子文俄然一抖,肥胖的腰桿貓得更低了,就彷彿暴風裡的麥稈。
韓言語輕靠在楚彥熙的肩頭,呢喃著:“爺返來了就好!回府第一夜,便來二房……爺實在是對妾身太好了。”
楚彥熙含笑點頭:“去吧!真是個靈巧聰明的丫頭!”說罷,他排闥進了內間,隻見韓言語披垂著烏髮,披著一條牙白的手織坎肩,手執一卷書看得出神。案幾邊上還放著騰騰白氣的藥碗,看那模樣一口也冇喝。
楚彥熙俄然一笑,言語裡都是諷刺的意味:“這冇甚麼好丟人的。人非聖賢……你有甚麼說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