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出身草澤，乾的又是反清複明這類拎著腦袋的活兒，可黃天霸卻決不是甚麼空有一腔熱血的莽撞草包。他本來出身揚州，除了阿誰當南七北六十三省總鏢頭的爹，一家子的人都死在了那一場揚州七日嘉定三屠的慘案裡頭，反清複明幾近是順理成章的事兒。可他又恰好跟施世綸處得極好，施世綸但是施琅的兒子，天然對著康熙是忠心耿耿，他跟著施世綸待的日子久了，竟也垂垂體味了這一名大清天子的武功武功，乃至在康熙下江南遇險的時候多次不顧仇恨搏命援救。倆人終究竟然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冰釋前嫌惺惺相惜，還被康熙把人給帶回了都城。

“今兒倒是熱烈啊——五弟，這身子冇好全就彆出來逞強了。昨兒還燒得人事不省呢，如果再叫冷風吹得燒起來，還不是又得叫皇阿瑪他白叟家操心麼？”

“三碗？”胤祺瞪大了眼睛一時驚詫，低頭瞅了瞅自個兒的肚子，又躊躇著籌議道：“兩碗……半？”

“給太子存候。”胤祺倒是還記取打千兒的事呢，拍了袖子俯身問了一句好，又緩緩站直了身子，淺笑著溫聲道：“謝二哥體貼——隻不過是來念一讀書罷了，總歸又不至於每天的有這個福分被磨鍊身子，胤祺還是支撐得住的。”

黃天霸天然不曉得貳內心頭在可惜些甚麼，隻是細心地打量了他幾眼，又俄然板起臉道：“早晨好好睡覺，從明天起一頓起碼吃三碗飯，不然不準練功。”

胤祺心對勁足地連連點頭應是，又拉著黃天霸問東問西地說個不斷。自打穿了過來，他還是頭一次碰到真正出身宮外的人，又是個傳說中的武林妙手、江湖大俠，天然是少有的鎮靜難抑。直聊到窗外天氣完整地黑了下來，來喜出去掌燈，才俄然認識到竟已到了這個時候：“糟了，是我聊得失色了——師父快歸去罷，再過一會兒該宵禁了。”

——細心想想，皇阿瑪提起他的時候，那語氣彷彿是有點兒意義啊……還每次見著的時候都是從房頂高低來，竟然也冇被治一個衝撞聖駕之罪，還這麼清閒地在皇宮裡頭帶著刀大搖大擺的亂跑，竟然也冇人敢管他。連那一名同為禦前侍衛的納蘭容若，可都冇有這一份兒報酬……

“他叫我來看著你，也冇說就必然要拜師父。”

胤祺卻像是全然發覺不到他的非常似的，隻是引著他和彆的兄弟一塊兒放鬆談笑，不大的書房裡頭不時地響起一陣陣歡暢的笑聲。胤禛望著他彷彿確切與常日毫無非常的眉眼，眼底的沉澀彷彿模糊化開了些，話卻仍然說得很少，隻是偶爾才應上一兩句，剛被拉過的手在桌子底下緩緩攥緊，卻仍然留不住半分那已經散去的溫熱觸感。

被連著叫了幾次師父，黃天霸的神采總算安閒了下來，撩開衣衫的下襬，側身坐在桌邊的椅子上：“可你既然情願叫我這一聲，我也就真按著江湖裡的端方，把你算成是我的門徒了。你有冇有甚麼想用的兵器？”

曠了一天的課，這尚書房裡頭倒是冇甚麼竄改。倒是胤祺纔剛從門口一露頭兒，就遭到了兄弟們可謂熱烈的歡迎——幾個小阿哥都搶著撲到他身上摟著不放手，七阿哥胤祐拉著他的手孔殷地詰問著有冇有甚麼事，連大阿哥跟三阿哥都過來體貼了兩句。胤祺一邊舉起雙手大聲表白本身好得很，一邊吃力地把自個兒從人堆裡扒出來，就瞥見胤禛正沉默著站在最邊上，一雙烏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眼裡竟是一片深深壓抑著的擔憂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