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太子總算服軟的行動，康熙的神采也終究都雅了些，捧起那一碗湯喝了兩口。剛好聽著了胤祺的話，倒是俄然促狹地輕笑道：“整天哪兒來的這麼些個正理？怪不得你每次用飯都跟兵戈一樣，自個兒吃都能吃得跟有人搶你的似的……”

“……”太子皺緊了眉不耐煩地撇過甚去，半晌纔不情不肯地捧起那一盅湯，悄悄撂在康熙麵前，拿了勺子舀了頭層呈給皇阿瑪先用。胤祺這才總算對勁地點了點頭，夾了一筷子鹿尾兒扔他碗裡算是嘉獎，又給自家四哥撥疇昔了幾筷子菜，笑著推了推他道：“四哥，快吃啊——此人一多了，飯就得搶著吃才行。還彆說，這搶著吃的飯卻也實在是彆有一番滋味兒，比那安安生生的自個兒用飯，但是總顯著好吃很多了……”

蒙受暴擊偏又有力抵擋的貪狼隻能苦笑著點頭認命，又趕快轉向了一旁的胤禛，任勞任怨地替自家小主子清算著殘局。胤禛卻隻是微微搖了點頭，望著門口怔怔地站了半晌，才側過身低聲道：“他這個樣兒……竟真就已風俗了麼？”

“主子主子——您慢著點兒，一會兒又該犯頭暈了……”貪狼趕快疇昔把他扶穩妥了，細心地給他把衣裳清算好，褂子抹平整了，又取了披風來仔細心細地替他攏嚴實，“這會兒雪差未幾停了，風也見著小，您要出去透口氣兒也不是不可，可千萬彆在外頭出汗著了風——”

“倒也冇多難受，早都風俗了。”胤祺笑著搖了點頭，正要再說些甚麼央告這個最輕易心軟的四哥，就見貪狼快步從外頭走了出去：“主子，皇上傳話兒叫擺膳，問您能不能過得去——”

康熙本不肯再多說甚麼，望了一眼身邊低沉的太子，卻終償還是輕歎了一聲。挑了一隻全黃釉的碗擱在太子麵前，沉默半晌才緩聲道：“先用飯吧，有甚麼事兒今後再說。”

胤祺點了點頭，又分外叮囑了一句。他還是放不下滿腦筋的那些個擔憂牽掛——宿世演戲的時候，那些哀鴻跟死人都是群演裝出來的，看著也不會生出甚麼震驚來。可一想到如果真有這麼一群人，不是裝樣，更不是演戲，而是就這麼真逼真切的過著那樣遭罪的日子，在誰也看不見的角落裡頭無聲無息的死去，他這內心就始終像是壓了塊兒石頭，總難輕鬆得起來。

背景吃山靠河吃河，康熙下江南不比後代乾隆那般浩大豪華，隨駕帶的東西本就未幾，天然這禦膳也帶了相稱一部分當場取材的成分。在外頭畢竟比不上宮中那般講究，今兒的菜品是幾盤溫湯監特地備下的冬菜，兩條個頭大得驚人的黃河鯉魚，幾碟子燒烤爐食，外加一盤子鯽魚舌燴熊掌、一盤子蒸鹿尾兒，另有一盅燕窩雞絲湯。比之宮中傳膳雖絕算不上豐厚，卻也多了些家常的靠近。

胤禛耐煩地揉著這個弟弟的腦袋，又抬手試了試他額間的溫度，忍不住微微地蹙了眉：“如何還是這麼燙……身上難不難受？”

“這皇阿瑪您可就不懂了——這用飯裡頭的門道啊，向來是大口吃要比小口品覺著香，搶著吞要比自個兒咽覺著香。像是您每回那麼矜持著，還得等梁公公嘗一口再動筷子，一碟菜就吃那麼一點兒，又哪兒能吃得過癮，吃得乾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