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夢見了她。

透過內廳的燈光，能夠瞥見院子裡的雨綿綿密密。我回顧一望，眉已經不在廳上，我悵惘若失，撐開雨傘，走過院子，翻開了大門，屋外一片烏黑，隻聽獲得風聲、雨聲、和山林的濤聲。我提腳跨出門檻，就在這時，內廳有聲音叫：等一等。我欣喜回顧，隻見眉提了盞孔明燈，奔過院子綿密的大雨，把燈塞給我，細聲說，雨夜路滑，你謹慎點，彆急著趕路，前去右邊岔道半裡外有個山神廟，你在那邊生個火，過了雨夜再歸去吧。說完就要轉頭，我倉猝撚住她的手，眉悄悄甩開，隻悄悄地看我，她的眼在孔明燈的亮光中幽幽遠遠。

我出錯顛仆，撲在眉的身上。

固然我自誇風騷，常常到青樓作詞給歌妓吟唱，那也不過了藉此矯飾窮酸墨客的文采罷。但是不知怎的，在眉的麵前被人如此一說，我的臉莫名其妙就通紅起來，正不知如何作答。莽漢已經下逐客令了：逛逛走，我們這裡不歡迎青樓客。

然後她就飄但是起，身子愈飄愈薄，仿若成了一紙斑斕的畫皮，我嗆然上前，想要抓住她無助的手。但是，畫皮當頭中間嘶但是裂，有青煙中縫繞繚而出，轉眼一隻翠色的魔爪俄然暴出，掬入了我的胸膛……我大呼一聲。

我還是躺著，惺眼昏黃地望著妻睡意慵懶的臉，內心充滿了歉意，感到對不起她，我睡在她的身畔，卻總夢見另一個女孩，一個來自幻界的幽靈，一個披著畫皮在人間浪蕩的女妖。

眉掩住了嘴，嗚嗚地哭出聲來。

但是這隻是一刹時，那莽漢怒喝一聲，把我推了一個踉蹌，眉的媽媽扶住了我，低聲說，孩子，你還是先走吧。她塞給我一把雨傘，悄悄地，但是很果斷地把我推出內廳。

和妻熟諳是阿誰酒醉的傍晚。

給我開門的恰是我的妻，當時她叫柳眉，我牙齒打著顫說，大姐，我是王家村的，碰到大雨趕不歸去了，能讓避避雨嗎？雨停了我就走。眉說，看你說的，誰出門在外帶著屋子啊，快出去吧。我千恩萬謝，跟著眉進了內廳。眉開口叫，媽，你找件爸的外套來。嗯，有人避雨嗎？跟著應對冇多久，一個看來過於朽邁的、身背有些鞠僂的中年婦人拿了件舊袍子從內堂出來，眉接了疇昔，對我說，不美意義，我們家冇有男丁，這是我爸留下來的，你拚集著穿吧，一會我把你的袍子烤乾了再換，可彆著了涼。

我大怒：牲口，我找他計帳。眉倉猝拉住我的手，彆……他發瘋了，你不要去，傷害。她的話還冇有說完，山神廟外的風雨聲裡，夾著長聲的呼喚：小賤人，你想和阿誰小白臉私奔，門都冇有，我一刀成果了他，你信不信？哈……你信不信！眉神采慘白，拉著我的手滿神廟轉，說，快藏起來，快藏起來。我說，冇用的，山神廟那麼小，他能找到的。

夜雨就要來了，天氣提早降下了帷幕，再折騰了一裡多路，跟著裂怖長空的瞬息劈啪聲，一道電閃就擊落在我身前三丈外的草叢上，燦爛奪目。我頃刻驚栗呆立，迷濛的傍晚夜色裡，麵前燃起一絲青煙，有光在草叢裡閃爍，亮光騰躍了幾下，就著火了。我俄然驚覺，不好，這四周篙草滿盈，燒起山火可不得了，倉猝上前，提腳猛踩。不想這時，閃電隨後而來的驚雷便在我的頭頂爆響，炸得我渾身一片雞皮疙瘩，忙掩住了雙耳埋著腦袋。而這時，大顆的雨點就劈裡啪啦的在我身上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