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卻恍若未聞，隻眼皮略動了一下，眼睛稍開了一點裂縫，睨了一下跪在地上的蘇簾，然後又是一副入定老衲的模樣。口裡接著剛纔的《大悲咒》持續唸叨著：“波夜摩那，　娑婆訶，悉陀夜，娑婆訶，摩訶悉陀夜……”

梵文之聲，還是嗡嗡不斷。

“是朕太放縱你了！放縱得你這些年越來越不成模樣！！！”

蘇簾一句話也不說，忍著膝蓋上的刺痛和渾身的不適站了起來，在太後眼下，她不想暴露涓滴脆弱，便直挺著身子，一板一眼地行了一個無可抉剔的告彆萬福，便一步步走出她的壽宣春永殿。

幾個貼身的宮女手腳敏捷地替她換了衣裳，又有人將殿內的冰盆如數挪了出去，送她進被窩，又灌上一盞熱熱的奶茶，蘇簾才感受略微好了些。

大悲咒統共七十八句，並不算長，但是太後唸叨得極滿，又是十遍，粗粗一算起碼便要半個時候！那衰老的而含糊不清的嗡嗡之聲，不竭地在蘇簾耳畔反響，觸在堅固方磚幔地上的膝蓋，垂垂生疼。並且不但怎的，蘇簾的頭也垂垂有些發疼，太陽穴更是模糊發脹，身上也愈發痠軟有力，隻要膝蓋上傳來的陣陣刺痛叫她保持著清楚。

他的話剛落音，蘇簾便模糊約約聞聲四禧的孔殷的腳步聲和孔殷的語氣：“娘娘，白玉祛痕膏找來了！繡綺，快給娘娘塗上！”

蘇簾的嘴角掛著嘲笑：“正殿裡整整八個巨大的冰缸，太後孃娘真看得起我！”這話本來該是惡狠狠的，但是蘇簾已經說不出那樣擲地有聲的語氣了，生生叫四禧感覺那是有力的抱怨。

這時候，繡裳快步從裡頭走出來，吃緊忙忙對四禧道：“姑姑，白玉祛痕膏呢？我記得一向您替娘娘收著――”

聲音非常震耳，蘇簾紅潤的麵上掛著疏離而冰冷地笑，便那樣微微側著臉看他那副宣泄肝火的模樣。

最裡頭是一個覆蓋了明黃色絹帛的神龕，神龕高四尺、寬六尺，上供奉如來佛、將來佛、疇昔佛三尊赤金佛像，金光燦燦、神采奕奕。一尊鎏金宣德爐，日夜不斷地燃燒著檀香，那味道濃烈得有些刺鼻。

東暖閣是太後白日歇憩之地，兩年火線才重新大修過全部壽宣春永殿，東暖閣與梢間歸併，又打通了東側耳殿，故而現在的東暖閣裡非常寬廣，不但能晝寢憩息，更有充足的空間供奉香燭於佛前。

金四迷惑道：“現在是盛暑天，招了暑熱另有能夠，如何能夠是風寒呢？”

殿外，曬得神采已經通紅的四禧看到蘇簾走出來，不由歡樂地迎了上來：“娘娘您可算出來了，可真是急壞主子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有本日之苦，也不是冇有來頭的。

卻隻能一步步走前，行膜拜大禮，蘇簾決計低垂聲音道：“給太後孃娘存候！！”

四禧快步走出殿外，看到侍立在廊下的老寺人金四，忙叮嚀道：“快去熬一碗濃濃的薑湯來，娘娘發著燒，怕是著風寒了！”――娘娘最不愛喝的便是薑湯，如許的叮嚀，四禧隻能避著蘇簾，私底下叮嚀。

一回到澹寧殿，蘇簾便再也撐不住了，渾身痠軟地便倒向了床榻。

然後昏倒的前一刻，彷彿聽到金四的聲音：“娘娘，薑湯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