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昨日娘娘前腳分開上書房,皇上就莫名其妙的動了大氣,不但砸了茶盅,還將桌案上的東西全拂落在地。”銀杏取來一床蠶絲錦被給毓媞蓋上,又說道:“本日皇上又尋了個冇由頭的錯處,把養心殿當差的焦祿和上書房當差的阮新,貶去宮外的莊屯上做雜役了。”
……
“娘娘,我讓人拿去換弦。”銀杏早在外間候了好久,常常聽到如許傷感的琴音她都不敢出去,跟在毓媞身邊多年,除了心驚其手腕陰狠,更多的還是憐憫。可一個主子憐憫主子是大不敬,且她也不曉得用甚麼話來安慰,隻怕獨一能做的,就是經心極力的去完成那些傷人害命的叮嚀。
可惜啊,雍正帝對她情義就如櫻花普通,綻放時醉人,卻經不得風吹雨打,脆弱的轉眼即逝,紅香入泥再無人憐。
“錚”的一聲絃斷曲終,毓媞才歎道:“欲將苦衷付瑤琴。知音少,絃斷有誰聽?”
聽這話,銀杏也忍不住的笑了。
伯牙斷琴,是因為子期亡,塵凡再無知音,桐木碎裂之聲,就成了焦尾琴的千古絕唱;而本日弦絕,是因為舊事已去,她再不存半分妄圖。
“娘娘,那邊的人傳了話過來。”銀杏不敢多問,隻能把毓媞的思路從哀痛中牽出來。
“我這個兒媳婦事事都看得通透,也太聰明瞭點。”這也就是毓媞不大喜好甯馨的原因,不過聽到弘晝捱罵,她又忍不住笑道:“那裕妃是個兩邊倒的牆頭草,當年是為了對抗皇後,本宮才汲引了她。哪知她剛被封妃就暴露了山中狼的賦性,仗著本身有個成年的兒子,就打起儲君的主張,真是癡心妄圖,也不看看老五是個甚麼德行,比起怡賢親王年青的時候,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在八大衚衕裡,老五可認了很多紅顏知己,弄得每個月鬨虧空,幸而有裕妃偷偷的幫他填坑。”
淚滴落,有的人哭是因為苦,有的人哭是因為痛,有的人哭是因為傷,而她的淚倒是因為心死,也是和疇昔的本身做完整的告彆。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在如許的夜裡,景仁宮有清然柔泠的古琴聲,將李商隱的那首《錦瑟》變成琴曲,用來訴說此生的遭受,每一調都藏著深沉的悲慨,和冇法化解的憤激。
豪華絕美的宮院,一呼百應的高權,都冇法治癒此生的傷痕累累,如果能得一心人,她情願粗衣麻布,清粥野菜,平平平淡一世。
王寶釧寒窯獨守十八年,終究等回了薛平貴。而她,在這景仁宮中韶華芳華付東流,仍然換不來夫君的半點至心。不過想來也對,人家王寶釧好歹是妻,可她卻連妾都不如,不過是男人手上的一個玩意兒。
幼時看過的史乘:商紂王暴力殘暴,卻能為蘇妲己傾儘一世柔情;漢宣帝坐擁天下,仍能對許平君不離不棄;唐玄宗具有美人三千,竟為了楊玉環神魂倒置乃至荒廢朝政;明孝宗更摒棄後宮,隻與皇後張氏共朝夕。
裕妃有野心倒是冇腦筋,竟看不出弘晝也並非真的荒唐,不過是韜光養晦,曉得本身的母妃不敷毓媞鬥,以是甘願做個繁華王爺。
夜色正濃,雪儘雲幕方散,另有三日就到十五,冰輪清輝為夜增加了一份旖旎。
此情可待成追思,隻是當時已悵惘。
“不必,從今今後這琴本宮用不上了。”望著那根斷絃,毓媞的眼角眉梢都染著淡淡的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