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後驀地看向謝雲。

武後怒喝：“大膽！”

將軍夜披玄武門，問寢五門朝至尊——玄武門之變至今四十年，隱太子建成、前太子承乾、齊王元吉、魏王李泰，乃至連先皇本身都已仙逝，金水環抱太極宮，粼粼太液池中映著蒼穹雲舒雲卷，飄向天涯渺然無蹤。

“……既然見過就不必再見了。”武後轉頭叮嚀：“來人，將門外信超拖出去，杖斃。”

“當年不懂事，暗門裡很難吃飽，就總向娘娘討要吃食，卻不曉得娘娘在寺廟裡也隻能艱钜地挨著日子。厥後有一次受了傷，覺得要死了，勉強蹭到感業寺院牆下，竟看到娘娘徹夜守在那邊等我，給我攢了一籃子吃食藥物……”

“當年在漠北，大漠風沙蕭瑟孤寂，每當深夜夢徊，總想起遠在長安小時候的事情——感業寺外院牆下的石洞不知是否尚在，當年我又渴又餓跑去躲著的時候，娘娘總汲了井水，偷偷放些蜂蜜，從牆洞裡遞出來給我喝。”

但他很快收斂神采，躬身答了聲是，便退了下去。

這實在是非常奇妙的一幕——固然毫無任何血緣乾係，但這兩張麵孔都眉眼俊美、表麵通俗，眼底埋冇著某種難以發覺的涼薄和鋒利，恍忽間竟然真有種莫名的肖似。

宮女回聲而出，但還冇走到門口，謝雲突然昂首揮袖，一向埋冇在衣底的太阿劍騰空劃過，劍氣吼怒而出，咚一聲把門撞得重重合攏！

內堂極其都麗雅秀，磚鋪錦罽、寶埒香塵，金紫香薰從鑲寶獸頭中緩緩披收回輕煙。武後徐行踱至長官前，居高臨下看著謝雲的頭頂，半晌才悄悄吐出一句：“統領瘦了。”

謝雲的目光卻定定垂落在麵前富麗的裙襬上，彷彿對四周統統都毫無發覺，乃至連腔調都是平安穩穩無波無瀾的：“娘娘過獎，臣不敢當——今晨慈恩寺和尚信超持雪蓮花進獻，臣不敢自專，特地領他來拜，請娘娘做主。”說罷竟然低頭拜了下去。

謝雲拔劍出鞘，反手將劍尖深深插上天磚中，沉聲道：“禦前現出兵器已是殺頭重罪，既然如此，娘娘請親手告終我吧。”

“……那也是我省下來的份例，”她終究低聲道。

“看朱成碧思憶狼籍，是以平生第一次失了手，請皇後殿下恕罪。”

她金紅宮紗、鳳釵挽發，年紀已經不輕了，但華麗寂靜高高在上，如同從九天頂風而降的女神。

“謝雲，偶然候我總感覺，你跟我怎能就如此相像……”

侍女說：“俊生哥兒，誰不喜好？”

好久後他終究在武後的目光中俯身緩緩拜了下去。

武後緩緩鬆開手，用護指尖勾出那段皮繩，隻見絕頂鮮明吊著一隻枯白乾裂的吊墜——她的眼神微微變了。

單超不安閒地彆開視野，隻見謝雲也從閣房換好衣服出來了，倒是問侍女：“你喜好？”

謝雲傷感地笑了笑：“是啊，當時千萬想不到另有明天，隻道本身會死在暗門，而娘娘也會在寺廟終老……不，當年都不曉得你是娘娘。”

“……這不是我給你的那一個。”武後終究直起家，冷冷道：“從哪兒來的？”

這話問得相稱高聳，單超還未開口，謝雲俄然說：“他不消任何入口的東西。”

氛圍中似有某種比武般的對峙一閃而過，緊接著謝雲側過臉來叮嚀單超：“謹慎點，手裡的雪蓮花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