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騎塵凡飛奔而近，馬背上馬隊猛勒韁繩，在戰馬長嘶聲中喝道：“如何回事？來人！那小子逃了！”

咣噹！

半頓飯工夫後，雍王彆府門口，等待多時的副將一個激靈醒來，隻聽長街絕頂傳來馬蹄得得，繼而一個熟諳的高大身影俯在馬背上由遠及近。

“你到底想聊甚麼？”單超終究打斷道。

謝雲狠提馬韁，拋下身後黃沙上橫七豎八的屍身，從沙丘頂端奔馳而下，顛末波折叢時俯身抓住狼狽不堪的少年，騰空把他拉上了馬。

“將軍千萬挺住，將軍！來人進宮稟報聖上，快――！”

彷彿旅人在隧道中穿越，長長的、看不見絕頂的暗中深處，突然亮起光亮，驕陽裹挾著滾滾熱浪劈麵而來。

明崇儼拍鼓掌上裝神弄鬼公用的青羽扇，眯眼一笑。

單超的第一個設法是這方士今晚又犯起病來了麼，隨即俄然體味到了明崇儼那神神叨叨的問話以後，更深沉隱蔽，乃至於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滿身內力灌注一劍，其勢至剛至雄，而盈不成久，隻要擊中手臂尺澤穴便可等閒破解。是以此招動而有悔，可作兩人同謀、佯攻假輸的招數……”

單超勉強掙紮起家，一把按住了副將，手背筋骨暴起，彷彿溺水的人掙紮求生。

已成廢墟的擂台上，謝雲狠惡喘氣著盤跚走來，彷彿喃喃說了幾句甚麼，繼而以滿身力量揮動太阿。

但這一次，驅逐他的不是門徒在手臂尺澤穴上的悄悄一拍，而是龍淵直接刺穿了胸腔。

“將軍！”

明崇儼眼睛眯了起來。謝雲也常常這麼打量人，但這個行動由謝雲做來隻覺冷酷鋒利，在明方士臉上，卻有種極其滑頭的神采：

太阿貫體而過，馬隊頭領瞠目結舌，倒了下去。

龍淵刹時拔劍出鞘，雪光閃爍又頃刻隱冇，劈麵而來的黑鴉被當頭剖成兩半！

“剛纔那一劍招，叫甚麼名字？”

馬蹄奔騰馳向遠方，謝雲的聲音飄散在風裡，裹挾著萬裡黃沙飛向天涯：

“――師父！”少年儘是灰塵和鮮血稠濁起來的臉貼在謝雲背上，哽咽道：“我還覺得你真想殺我，直到我瞥見阿誰劍招，你曾經教我演練過……”

“能納為己用者，便不必計算昔日態度，就像當日擁戴東宮正統的戴相稱人。”單超聲音略停，謹慎地打量著明崇儼，又道：“一地小人歌功頌德，乃至還不如滿朝能臣針鋒相對；居高位者需包涵異己……這是謝統領當年說的。”

一個裹著粗厚白麻披風、麵龐通俗秀美的年青人正拔劍出鞘，而他腳下滾燙的沙地上，正跪伏著滿身高低血跡斑斑的少年，手中尚自緊抓著年青人的腳腕，絕望嘶聲要求。

最後一根定魂針掉了。

“將軍現在肯聊兩句了不？”

“……你如何曉得我繈褓之時，從長安去了漠北？”

“哎――”明崇儼立即上手就拉：“這長夜漫漫的，將軍做甚麼去，來聊兩句唄？”

明崇儼一攤手：“陛下要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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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超收回痛苦的呢喃，麵前一黑落空了認識。

單超回身向前走，隻聽明崇儼又在身後唏噓，那聲音竟像是一字一句直往腦海中鑽：

“相逢便是有緣。將軍繈褓之時從長安一起去漠北，十多年後又從漠北一起回長安，乃至明天所遇的帝王將相、才子才子，無一不是有緣分的，為何不斷下來聊聊？”明崇儼笑嘻嘻的，用扇子遮了半邊臉：“――歸正將軍將來青雲之路還長，略停下兩步，又有何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