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趙鼎就要退下,趙桓反倒將他叫住,拿起剛纔放在幾案上的紙稿,向他笑道:“卿等來前,朕卻正在看趙卿的新詞,朕很喜好。”
李綱安閒道:“依臣鄙意,陛下欲與金人相抗,不過省冗費,實權責,練精兵九字便可。我大宋國力遠在女真之上,隻要陛下宵衣旰食,勵精圖治,選賢任能,據川陝望河東河北,緩緩圖之便可。臣,不過平常老臣,怎敢平章軍國大事。若陛下一意如此,臣隻好請辭回籍,毫不敢在朝中逗留半日。”
他笑吟吟回到座中,一時表情大好,正歡暢間,卻見趙鼎上前幾句,拱手道:“陛下。”
以文臣樞密統管軍隊,這是當年太祖定下的端方,趙鼎與張浚活力,語氣極其不敬,如果天子辯駁,他便立即以祖製來發言,如果天子仍然不依,便決意辭職。
他這邊表情嚴峻,場中的氛圍一時也極其凝重,趙桓倒是微微一笑,答道:“朕道何事。趙卿身為樞密,禁軍也好,三衙親軍也好,天然滿是趙卿統管。先前反麵趙卿知會,不過是朕要坦白行跡,不想過早被人曉得,方纔如此。”
趙桓又道:“朕非闇弱之主,李卿縱是平章軍國事,朕亦不怕,隻要申明朕意,後代不得再設,眾卿又何懼之有?”
張浚剛纔失了麵子,哪肯跟著天子讚美趙鼎的詩詞,隻一向拿眼去看趙鼎,見他神采有異,他也是聰明絕頂人物,一刹時已知趙鼎被天子陰了一道,心中暢快之極,忍不住麵露淺笑。
李綱接過一看,翻了幾頁,隻見開首的幾十首詞,滿是讚美富平之戰大捷,天子親征威武,不乏過分溢美之詞,並且明顯不是經心雕鑿,很多都是平平之作。
李綱倉猝起家,拱手道:“陛下,臣毫不敢當此重擔。”
天子與李綱都附和此事,其他大家雖感覺不當,倒是一時想不出來那裡不當,也隻得罷了。
見李綱對答安閒,不以天子現在的態度為特彆的榮寵,而在言談間提起當年靖康事時,也並不暴露不滿的神采。提到當前的局勢時,固然寥寥數語,常常切中其際,極陳短長,鞭辟入裡。
當下又向趙桓道:“既然如此,臣天然不負陛下所托。”
除了趙鼎以外,旁人那裡曉得他做詞時的表情。
天子決計必然,李綱也冇有話說,他一麵為天子如此決計抗戰而欣喜,一麵卻也模糊不安,感覺這此中另有深意,隻是一時想它不到。
趙鼎麵色微窘,這首小詞風格不高,原是傷懷感時之作,士大夫之間傳誦吟哦就罷了,竟然另有功德者遞到天子麵前,實在讓他感覺有失大臣體統。
李綱還要再說,趙桓含笑問道:“李卿能夠為朕是庸懦之主麼?”
隻是他與趙桓心機不異,感覺隻要能鼓勵民氣,就算是意境稍差,卻也不必強求。
如許天子與臣子交心的話,極是可貴。李綱站起家來,目光卻恰好與趙桓的雙眼相對,隻覺波光晶瑩,暖和緩熙,與本身映象中那一雙充滿了惶恐,冷酷、驚奇,高傲,陰狠的眼神,絕然分歧。
卻見趙桓神采凝重,感喟道:“朕曉得,這詞作於揚州事情以後,當是趙卿傷感國事,激憤之作。”
話說到這裡,世人都是麵麵相覷,不曉得如何做答是好。
說罷,又拿眼去看了那詞稿幾眼,臉上笑容倒是漸漸收了,輕聲吟道:“香冷金爐,夢迴鴛帳餘香嫩。更無人問,一枕江南恨。肥胖休文,頓覺春衫褪。腐敗近,杏花吹儘,傍晚東風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