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嶽還在一個勁兒地向她叩首,言語間掩不住自責和後怕:“公主在老臣府上餬口七年,是老臣有眼無珠,讓公主受委曲了,公主內心有恨,對老臣縱是千刀萬剮,老臣也絕無二言,但請公主大發慈悲,放過李府長幼……”
統統本相明白,蕭承望在世人麵前掩麵而泣,他將雕欄拍遍,終也喚不回曾經的愛人。後宮網羅了多名長相酷似她的女人,可這人間,再無第二個江此君。
李平嶽頓時惶恐起來,連連朝她磕了幾個頭,顫抖著嗓音道:“公主可折煞老臣了!公主金枝玉葉令媛之軀,怎能拜老臣?老臣罪該萬死……”
卿羽身子一晃,後退了一步。
李卿羽的孃親,名喚江此君,與當今皇後江落霞乃同父異母的姐妹。十八年前,江家是洛安城中的朱門大戶,主營絲綢,是皇家禦用的綢莊。
而江此君用命換來的女兒,原是當明天子蕭承望的骨肉。蕭承望與江此君暗裡兩廂有情,出征衛國前,曾商定待他平亂班師之日,便是迎她入宮之時,但當時江此君腹中胎兒已三月,為使愛民氣無旁騖地去保國應戰,她挑選啞忍不發。
固然恨,但他到底是她的父親,現在他跪著,又是在大梁帝後的諦視之下,於情於理,她又怎能站著?遂也跟著跪下去,低低喚一聲:“孩兒拜見父親,”
是的,十八年前,江此君嫁到李府時已是有孕之身。未婚先孕,向來為倫理禮法所不容,時是貴妃的江落霞再三詰問那人是誰,江此君還是守口如瓶,無法之下,為給mm尋個庇身之所,江貴妃向姨家表兄李平嶽乞助,哀告他收留江此君,隨便給安個名分,讓她了此殘生。
嫡女江落霞與庶女江此君,姐妹二人自幼便受著嚴格的家教,是外人眼中典範的知書達理德才兼備。江落霞十六歲入宮,封了昭儀,江家攀上皇室,自此光榮非常。四年後,江昭儀誕下皇子,是為皇家宗子,加封貴妃,一時冠寵後宮,風景無窮。
這一聲號令下得沉穩鏗鏘,卿羽這才重視到,大殿的一側竟然還跪著一小我。自從進殿,她的全數心神都用來嚴峻地應對大梁帝後了,竟然冇有瞥見,她的父親,當今車騎大將軍李平嶽,正跪在空蕩蕩的殿堂裡某一角。
江皇後拿帕子拭去眼角一顆淚珠,歎道:“好孩子!今後我就是你的幕後,我與你父皇都會好好賠償你,不會再讓你受半點苦。”
李平嶽如何也不會想到,那大梁國高高在上的帝王,會在他闔家吃團聚飯時來個俄然攻擊,為的,是他府上死去多年的一個小妾。
卿羽一番話說得誠心,惹得蕭承望讚成不已:“吾兒生得一副慈悲心腸,又識得大抵,不愧為我蕭家血脈!”遂下了旨意,罷了李平嶽三個月的朝,扣除三個月俸祿,以此賠罪。
名字是垂死之際的江此君取的,人死為大,李平嶽順從下來。
即使十餘年未見,但卿羽還是一眼認出了他。他有一雙陰鷙仇恨的眼睛,似是帶著嗜血的怨毒,隨時隨地都能要了她的命,這類驚懼,是她內心永久揮不去的夢魘,她就是死,也忘不了。
他終究肯定,當年江此君嫁到李府時,帶的身孕是本身的骨肉。
現在,十年的光陰讓他衰老了很多,影象裡阿誰剛健結實的中年男人,兩鬢已添了霜白,額上的皺紋多了幾條,而那雙令她在睡夢中都能驚醒的冰冷的眼睛,方纔在瞻仰她時,竟然遍及冷酷,彷彿她已不是他的仇敵,而是一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