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夜幾近要被他不著邊的阿諛氣出血來,瞧著他那打著顫捏著筷子的手,心中有些焦炙。她一把搶回雲川手中的筷子,夾起幾根菜送到他嘴邊。
沐夜屏息細諦聽著屋外的動靜,麵色一黯,另隻手彈滅了桌上的油燈。
“老沐家這死人院裡……這下熱烈了。”
“如何聽到師父的聲音就躲起來了呢……”青衣字字降落,厚重的內力與酷寒的話語襲過沐夜的臉龐,如利刃普通。
李忠一身老骨頭顛顛幾下跑了上來,迎著朝陽,一臉笑的金燦燦的,說道:“蜜斯,明天你與梅仁說甚麼了,她見完你歸去就病倒了,又燒又吐,折騰了一整夜。”
潔白月光如瀑而下,院子裡一個青色的身影從天而降,帶著一身的寒氣,直擊空中,揚起一圈灰塵。隻見一中年男人,眉如高山目如月,棱角清楚的麵龐,高挺的鼻子,俊顏上雖帶著一抹含笑,可隱在那笑中的倒是濃濃的寒意。
沐夜凝著他的眸子,兩人間靜了一會兒,雲川又道:“好香的菜味兒。”
雲川不說話了,臉上的笑還在,隻是微微泛了抹苦澀,垂下頭,吃了口菜。
沐夜識出是李忠那老頭的聲音,腳下雖未停卻也慢了很多。
沐夜凝著他,雲川的麵龐背下落日的光映在她眼底,沐夜緩緩說出一句:“好好活著,冒死活的久一點,莫叫我白白忙活一番,這……便是回報我了。”
沐夜話中意義,不是要和他同桌用飯,不過是趕個場子邊吃邊救罷了。可誰料沐夜這一句又給了李老頭更大的話柄。
蒲月初氣候轉暖,卞園靠近墳場,活人的時候亦是寂靜間無覺而逝。白日的時候卞園的前院裡陸連續續傳出敲打聲,八個下人各有各的忙。沐夜淩晨去墓園,晌午返來後就一頭悶在舊屋的藥草裡,偶然連飯也在那邊一同用了,至夜裡纔回寢屋。
“沐家派了人過來,因為快到……”沐夜話還未說完,一向跟在師父身上的目光一怔,目睹著師父抬手一翻,袖中暴露的一排銀針對準了雲川地點的床榻。
雲川瞧了一會兒,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問道:“你為甚麼每吃一口饅頭,就一口水?來去食之,豈不有趣?”
晚餐後,沐夜收起了二人的餐具,四隻盤子兩隻碗都是空的。共食幾天下來,連帶沐夜的飯量也好了很多,之前她一頓塞下半個饅頭兩口菜就不錯了,現在一頓便是之前一天的量。
“為師不在,卞園裡好熱烈啊。”邊說,邊負動手踱起了步子。
雲川微愣了一下,明眸撲閃著,半是驚奇半是寬裕。
李忠見沐夜腳下又快了,正要退去,一個眼斜正瞅到了沐夜手裡端著的食盤上,兩隻牛眼瞬時一睜,來了勁兒:“哎喲喲,老頭我莫不是目炫了?蜜斯這盤裡,但是兩副碗筷?”
雲川吃了兩口,昂首又道:“甚麼時候,我才氣夠下地與你同桌進食,也好讓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
沐夜低頭,身子稍退,正擋住了身後桌上的食盤。
…… ……
沐夜頹下雙肩,端過床邊的水餵給他喝,接著又給他叨菜,接著是饅頭,幾番來去,就在沐夜也冇有發覺的時候,她手中的行動,愈來愈輕,一雙緊蹙的柳眉,也緩緩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