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旻假裝羞赧地埋著頭，眼裡的笑意垂垂散去。

她滿身高低隻要一袋銀兩，一罈骨灰，一柄大哥的劍，另有——髮鬢上的一支梅花木簪。

“昨夜對蒼君所言，便是啞兒的慾望。”少年柔嫩的嗓音在月色和燭火裡流淌開來。

奈瑛默不吭聲地將洛旻扶進房內，她隻曉得她服侍的陳公子但是醉得短長了。先前日子喚她這個卑賤的奴婢奈瑛姐，現在醉了都如此密切地喚她一聲阿姐了。

“你倒是這人間送我花燈的第二人。”蒼君不由發笑，恐怕這人間也無人再敢送一盞如此精緻老練的鯉魚燈給江湖上大家聞之色變的天蒼教教主。

想著陳公子醉酒入浴指不定便在浴盆裡昏了去，奈瑛便隻接了一銅盆熱水來為洛旻洗麵擦身。她手剛浸了水，便見著洛旻從床榻上踉蹌站了起來，向她走近。奈瑛抬眼，便見著洛旻手中拿著一支梅花髮簪，想為她插上髮鬢。

他恍忽感覺本身的右手有些熱，那是昨夜少年與他相握手心餘留的淡淡溫熱。

在現在，蒼君竟有一種要將少年擁入懷中的打動，他定了定神，纔將這抹臆念滅了去。他腦海中硬是憶起了一有幾分恍惚的青袍男人的身影，高挑纖細，背骨挺直，如同青竹鬆柏般高雅韻然的狷介男人。

“可許好願了？”蒼君便站在少年身邊，男人眉眼裡的冷峻在現在夜色下也溫和起來。

蒼君這麼戲謔地說道，隻見那團被子都顫了顫。男人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伸手將被子用力扯開。隻看著一少年髮絲混亂，不幸兮兮地拉著一角被子擋著臉坐在床上，一雙水眸都不敢多瞧男人一眼。即便瞧不見那張小臉，都能猜獲得那臉頰上是定是抹著嫩生生的紅。

這人間的明與暗彷彿在這一刻都恍惚不清起來，蒼君隻見清了一抹皎白淺淺映入內心，讓他如同一片死水的心湖緩緩泛動起來。

“阿爹說的冇錯，酒真不能亂喝。”待蒼君先離了房，洛旻才低聲唸唸有詞地說道。而後他轉頭望向了奈瑛，狀似遊移地說道，“我昨夜喝醉了，是不是也與奈瑛姐說了甚麼醉話。”

“公子醉了，早些歇著吧。”奈瑛天然隻當少年醉得短長，也許是陳善在醫聖穀裡有個長姐，此時將她與他阿姐給混合了。即便陳善年紀尚輕，但他好歹也是醫聖穀穀主。縱使雲隱嶺之上，醫聖穀慘遭大難，但在江湖上還餘留很多醫聖穀之人，皆聽陳善喚令，醫聖穀威名亦在。奈瑛這般毫無職位身份的一介婢女，又怎配當的上醫聖穀穀主的阿姐呢。

自從奈瑛毀了麵貌後，便再未有人誇獎過她的麵貌，不管是真情亦或是冒充。她已是見慣了這人間的百般偽善萬樣冷酷，但是這般樸拙的目光倒是奈瑛未曾見過的，這個人間也好似無人能回絕的了這份純粹至極的美意。

那薄弱高挑的身影，揹著一披著棉袍的衣衫襤褸的少年在雪地裡愈行愈遠。

那少年含笑微點頭，即便少年未說出口，蒼君也曉得這少年的慾望裡定有他。

這點喜好，比起陳善賜與的而言，當真比不得一絲一毫。

“阿姐還從未笑過，明顯阿姐之前對我笑的。”少年低聲喃喃說著，他眼神迷離地望著奈瑛的臉，彷彿隻是在說些甚麼醉言醉語，當不得真的。

蒼君想起了少年醉酒說的那句話——

“好了，船快泊岸了，起來吧。”蒼君望著少年這般羞窘的神采，也實在被逗樂了。他伸手理了理少年的髮絲，眉眼裡帶著幾分寵溺的笑意，“等上了岸，本座帶你去江南第一酒樓打尖，入夜也好好去鎮上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