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硯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日日見的，急甚麼？”

“主子謹慎！”秉筆驚呼。

景硯哪還顧得上看甚麼流血不流血？她白玉般的肌膚已經同手中的繡品一個色彩了。

她說著，風俗性地替宇文睿清算微亂的衣衿。

世人張大了嘴，呈呆怔狀。不等緩過神來，天子的侍從劈裡噗嚕連滾帶爬地跑過，世人又都看得傻了。

宇文睿恍然，怔怔地昂首看著魏秦。突地心中一亮——

“先帝如何說？”

她跑了幾步，忽的愣住身形，擰頭笑眯眯地看著魏秦，“魏總管，朕得空就來找你下棋可好？”

宇文睿被戳中苦衷，沉默一瞬，才道：“朕實在眼下正有一件事為可貴很……”

宇文睿恍然大悟——

景硯聽她甜甜的話音，也不忍心再指責她的莽撞之舉，強壓下臉頰上的熾熱，嗔道：“堂堂天子，滿天下的亂跑亂叫，成甚麼模樣！”

魏秦莞爾：“老奴這些年沉迷此道，更有了另一番心得。弈道，枰上吵嘴，非論攻、守、圍、突，要麼黑要麼白，棋子就是棋子，分不出相互的辨彆。棋手各坐於枰後，彷彿帝王，揮斥方遒，驅天下報酬我所用，為我所戰。天下人彷彿也都耗費了臉孔，隻變成同一種角色——棋子。昔年戰國時，商君助秦孝公變法，鼎新戶籍，重農而抑商，什伍連坐，廢爵位，重獎軍功，為的不過是君王一統天下的私心，以及臣工立名後代的私心，成果把個偌大的秦國變成了一部戰役機器，百姓百姓都變成了戰車上的一部分。乃至於厥後始天子繼位，殺伐天下，橫征暴斂，殘虐成性，征募天下人修陵墓、築長城，還企圖長生不老……秦二世而亡，還不是因為他們惹得天下人冇體例存活，天下人便不讓他們存活了！”

魏秦趕緊起家，施禮道：“不敢！陛下乃天下之主，見地天然遠在老奴之上。”

隻聽魏秦續道：“老奴當年回先帝說，老奴是個粗人，弈道不時到處都須佈局運營，老奴實在對付不來，乾脆|愛這象棋廝殺得暢快淋漓！”

景硯無語地看著她小狗般抽鼻子的模樣：如何跟哲一個德行？嗅，嗅，有甚麼好嗅的！

“陛下請講。”

溫熱的，沁人的，芬芳的……各種氣味沖鼻而來，宇文睿心口轟然，倏的抓住景硯繁忙的手腕——

魏秦嗬笑：“陛下可知先帝當年也問過老奴這個題目？”

宇文睿說罷，拔腿扭身便跑，倒把隨在前麵的世人嚇了一跳。

“不然，”宇文睿搖了點頭，“老先生剛纔一番話說得極有事理，讓朕有所體悟。你的棋力又是高過朕很多，朕於此道亦故意得，你可謂朕的先生！”

“做甚麼去了？一頭的汗水？”景硯蹙著眉看宇文睿。

“不，陛下不必自責。這處是老奴當年特向皇後孃娘求來的。皇後孃娘當年問老奴將來的籌算，老奴說，隻想在這裡守著先帝的英魂，聊度殘年，晨風殘月，清粥小菜，此生足矣。”魏秦淡然道。

思宸殿……

她凝著棋盤上的圓狀棋子，每一顆都有每一顆的名字；所謂“馬走日，相走田，車走直線炮翻山”，每一顆棋子也都安於其位。

秉筆和侍墨全都看呆了。

“阿嫂如何了？”宇文睿倉猝湊過來。

魏秦點頭感喟，語聲苦楚：“老奴隻是捨不得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