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園先生笑道:“初陽聰明不假,但是若要一嬌女子入你佛門,今後心如槁木不思波瀾,於心何忍?”參寥大師聞言想要回嘴幾句,卻又看看了初陽幾眼冇有出聲。
隨園也不扶開初陽,隻笑道:“初陽,此是拜師之禮麼?如果此後你可須得常往書院一行,我自有功課與你。”初陽不知如何答覆,一時怔住,參寥忙打趣道:“隨園也太貪婪,天下英纔不分男女儘入集賢書院不成?初陽你不問梵學,也不能偏疼儒學,最多與他做個記名弟子罷了。”
章侯表示船上管事召數名家伎於遠處髮絲竹之聲,品茶賞畫聽音,真是人間一等清朱紫家。初陽暗歎世人多說神仙好,隻是此等繁華當前又有幾人不渴求?又有幾人捨得下?
晚膳用畢,天氣已黑,樓船燈火俱明,再望遠處玩耍之人已是悄靜無聲,湖船亦不複白日盛況。人群散去,則餘月下水音,花影柳態,如美人去妝般清爽淡雅。雖則如此,但白日之喧鬨與晚間之清冷相較,就有如人間冷暖不免令人有些感慨。
此言一出,初陽更是心中感受非常,臉上飛起多少紅霞。收斂好表情,按捺住萌動,初陽自發再無非常才漸漸歸坐廊下。安知未坐多久,又有二主子上門,本來是章侯遣人將一簍蘋婆果、一簍秋白梨、一簍甜子送至秋園,並出一信付與初陽。信中一是說春時鮮果可貴故此奉上少量以解饞想,二是將前次所雲九溪行期一一道來,信末更是再三叮嚀初陽早作籌辦務必同去。
一山雲霞映日影,數裡煙溪留月靈。江山萬裡多豪情。無窮景,策馬論功名。
參寥大師也不答覆,隻是反詰道:“隨園如果捨得下傳儒學遍神州之誌,老衲自是也能捨得下那戔戔香火。”
餘杭菜多以湖中魚鮮為料,魚羹口感細緻,龍井蝦仁茶香新奇,醋魚鮮嫩適口,魚羊鮮其味融會,火腿新筍雞湯汁濃爽口,更有彆的名菜不能一一道來。每一道都是色香味俱佳,足見廚工之妙,小狐吃得不亦樂乎,初陽也不吝讚詞。
“女兒身,自無功名之想,然如果平生困守也非我所願。隱也好,藏也罷不過是我行走神州之偽飾。隻是天下女子困居一室一地者比比皆是,有甚者畢生不識一字一書。隨園先生胸懷寬廣,名動四方,不知可願為神州女子開窺世遊曆之門?”初陽心中俄然有些憋悶。
初陽心中盪漾,顧不得路上堅石,急趨上前大禮膜拜道:“初陽為天下女兒謝先生。詠絮才、林下風不複為絕響矣。”
此語一出,章侯維城眼中俱有驚奇閃現,忍不住都轉頭望向初陽。
不消多說,船上從人已將茶盞奉上,舉止進退皆有章法,想來也是錢家規訓恰當,初陽感覺其神態較之張家更勝一籌。當時風和日麗,坐於船上,眺望湖堤到處鶯鶯燕燕,花花木木,山山川水,男男女女,老長幼少,觀感又與身處人群中迥然分歧。這恰便是一副絲帛古卷,緩緩展開於人前,隻不過此畫以六合為卷軸,湖景山色人物為構圖,確是人間之浩大手筆。
花朝一過,秋色更是濃豔,秋園也是花木富強,葉草翠綠。這日淩晨,初陽正與婆婆在草堂前品茶閒話。突有一小廝叩門大聲詢問,神情猶有幾分稚氣,“婆婆,敢問此處但是秋園?”
參寥等人從溪源而下,逐溪水而行,無人不是興趣勃勃遊興大發。而跟著澄溪怪石、金櫻杜鵑、蒼鬆流煙在麵前鋪展,初陽始遇章侯維城時那些許無認識地難堪遁藏也垂垂化為烏有。心境平和,則不成矜持之感也不複存在,我仍舊是我,山還是是山,山川滌民氣胸之用由此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