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文昌卻仍自顧持續方纔的話：“客歲建康受災，春季無收，又有調糧沉船一事，終究乃從常熟等地運糧以充府庫，常熟泥土膏沃，歲得常稔，送過來的天然是新糧好糧，吳大人可明白這些？”

“上一回，那些差役送家裡的米，多出的，我都已讓退回，腳伕們的錢也都給齊，本日當著吳大人的麵，你還不說實話？”

目睹話鋒越來越詭異，慎重心底聽得也越來越沉，在吳冷西耳畔猶疑提示：“這不曉得要往那裡引，大人留意呐！”

段文昌並不睬會慎重：“我說的是真相，你們不信我也無計可施。”

一側慎重已不覺聽出話頭，心底突然一緊，忙朝吳冷西望疇昔，吳冷西始終色彩不改，也不迴應：

段文昌半晌不語，吳冷西便沉著氣和他耗，終聽他一句：“吳大人無真憑實據，光家母幾句話，想要證明甚麼？”

“送老夫人歸去。”

“城北官倉豐年儲存多少糧，豐年又能儲存多少，失竊前有多少，現在餘糧多少，我猜，大人還是不知，”吳冷西語音還是那麼平淡，段文昌並不否定：“向來隻是約數，任誰也說不出切確的數量來。”

“你……”老婦頓起怒意，“前次那事，我便知定有貓膩，那般做，也是在旁敲側擊你，不料你不知悔意竟還罰那差役多嘴，革了人家的職，你幾時變成如許忘了廉恥道義！”話說間，老婦眼中隱然已閃了淚花。

很快，一個熟諳的身影映入視線，段文昌一聲驚呼“母親！”，那老婦巍巍走來，眉眼間頓時峻厲起來：

段文昌安靜答道：“我還覺得本身犯了甚麼大罪，要廷尉這麼勞師興眾。此事太倉典事潘炎曾上報已結案，現在又翻出來, ”說罷語氣驀地一轉，嘲笑著, “即便是要昭雪, 眼下無憑無據的，就把人弄來審判，廷尉署這是要深文周納，廣興大獄麼！”

段文昌一陣納罕，猶疑著接了過來，翻了數頁，不由神情大動，待越今後翻，額間盜汗越重，他實在冇想到閔明月這麼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竟然留意了這些！常日發放糧米時，自有主事官員親身參加，造冊登記，並簽總名。他現在腦筋轉得極快，緩緩合上這本半新不舊的簿子，道：

“是啊，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但倘是肯用這裡想一想，”吳冷西指了指腦袋，“死人一定就不能開口。不過，活人既在，就不急著問死人，段大人說不知情，那就先按不知情講，那麼，每一次發俸祿時，給世家大族的，要多給出幾成，這個，段大人總該曉得了吧？”

段文昌神采一變，很快穩下來：“吳大人這是甚麼意義？”

一席話說得段文昌在理可駁，隻冷靜看著他。

“帶老夫人上來。”

燭光煌煌，審判室內，吳冷西姿勢嫻雅, 慎重已備好紙筆端坐在另一側。

“邢不上大夫，段大人是北方來的讀書人，倘若段大人真是無恥之徒，老夫人來也無益，”吳冷西話鋒驀地冷下來，“大人現在想清楚了麼？”

吳冷西便慢條斯理問起了話：“太倉典事潘炎醉酒而死的事，大人可曉得？”

“本日官家問話，你到底說還是不說！”老婦厲聲又問，段文昌抬臉時竟已是滿臉淚痕。

口中雖這麼說著，心底卻已有幾分亂了。

“此案全權由潘炎經手協查，廷尉署想要證據，找他要去。”段文昌此時沉著下來，便也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