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歸塵聽他再次提及糧草之事,悄悄聽他說下去:
“賀女人已經著大夫看了,大夫說,還請至公子,”杳娘不由抬首看著他,微微一笑,“房事上節製些,女人身子柔弱,夜間怕又招了風,邪氣侵體。”
如此言語,不是尚書令之風,虞歸塵隻能撇下此節不提,也不問他到底有何主張,隻是又將終究灰塵落定的考課法說給他聽,此事展轉數次,台閣點竄多回,方有告終論。
“是你擢選,還是經過大司徒?”成去非略略一笑,虞歸塵回的奇妙:“統統皆按章程。”
鳳凰五年春夏兩季, 台閣的諸事並未因尚書令出征幷州而就此擔擱不前。相反,在大尚書的主持下,考課法終得以通過幾位錄尚書事重臣的允可, 行文成例, 下達至各大州郡。而尚書仆射顧曙在臨時總理台閣事物的幾月間,本季度的土斷之事, 也逐步掃尾, 並已趕在尚書令返來的前夕,例行把簿冊清算完整,以備尚書令扣問。
待婢子退下,虞歸塵笑言:“你去看看她吧。”成去非舉箸邊吃邊道:“她身子一貫不甚好,過後再去看不遲。”
成去非大略瀏覽一遍,並無多少情感,隻對虞歸塵道:“朱大人在過大河時不幸落水吃驚滅頂,看來中樞應儘早遣人扶柩回京纔是。”
婢子一麵擺放碗筷,一麵回話:“是,方纔奴婢路遇四兒,她正要去杳娘那邊,聽聞女人似是忽起了熱,不太好。”
虞歸塵便提及另一事:“東堂關於如何定你的封賞,經數次廷議,也未有終究定見,有發起加封大司馬,開府儀同三司的,也有說你應遙領徐州刺史的,天然,台閣幾位尚書郎,皆但願你能錄尚書事。”
如此煩複的一段話下來,成去非的調子冷冷僻清,幾無起伏,不辨喜怒,虞歸塵一時無言以對,長久的沉默很快被趙器所突破,趙器此次並未跟從成去非遠赴幷州,而是留於府重打理事件,此時剛接了火線書牘,便忙來稟報。
“至公子,您返來了。”
成去非則把之前蔣北溟如何同他闡發西北情勢的一番話講給虞歸塵聽了,虞歸塵不由讚美道:“此人乃明見之士。”隨即想到他商賈身份,遂收回了和成去非普通的感喟,“可惜了蔣公子。”
“西北穩定,不但牽涉國朝國土,更有他用,我來之前,和蔣北談過數次,隻要西域這條道安穩,我朝大同波斯、大秦等國來往貿易便不會間斷,邊關不必然就是苦寒之地,亦可八街九陌,欣欣茂發。”成去非想起蔣北溟那些建言來,漸生奮發,“西北可圖,東南亦可拓,現在國朝造船之技遠甚以往,可離岸遠航,我記得宗天子年間,廣州刺史便上諫設廣州港,江左當與扶南林邑等地,乃至更遠,舟舶繼路,商使交屬,此舉需朝廷大力相佐,亦無益於傳播我中原禮教文明。”
“這一項,幾位大人有貳言,多數是嫌過分繁複,難能同一量化,到底還是給反對了。”虞歸塵解釋道,“至於你之前所提的不管世家寒素,皆應德行和政績並重,大人們覺得此舉不當,不該混為一談,世家仍以德行家世為主,而豪門庶族也還以才調節績為主。”
“阿灰可謂是朝中第一聰明人。”成去非聽了半晌風雨,方冒出如此一句,虞歸塵得意他那些肺腑相托後,已知他對阿灰漸生防備之心,抑或者這份心機自一開端便是存著的?雖不清內由,眼下也不見他神情語氣有恙,彷彿不過偶然談笑一回罷了,但卻還是聽得心底一沉,驀地思及方纔兩人談及考功曹那一來一往之言辭,呆了半晌,隻冷靜把茶水飲儘,扭頭看了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