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石啟皺了皺眉心,扭頭看了看主薄李統,“韋丞說或罵或詈,煩請主薄先給某解釋何為罵,何為詈,我這隻相鼠好下決定。”
“先下獄,”石啟朝裡望了幾眼,“給他們些苦頭吃,再奉告他們,欲要將功戴罪,唯幫手府衙揭露士族豪強,他們這些人本就互為表裡,根係摸得清。”
“理刑之事,我不是交給主薄了?”
末端一句偏又豪氣頓生,話到此時,石啟苛吏本質方透露無遺,世人聽得已是麵色慘白,無人敢應,卻也終明白過來,以往此人剝人皮傳聞絕非空穴來風!
又過兩日,石啟抽出閒空,親身往公府來,正下驢掏名刺,覺麵前忽至一道人影,抬眼看倒是度支部李祜,相互見了禮,石啟本同他也無多少友情,抬腳就要進府,卻被李祜攔下:“府君,容我冒昧問一句,本日來是有事要稟吧?”石啟笑道:“這不是廢話嗎?我難不成來公府玩耍?”
石啟笑道:“我出身微寒,不知何為禮,禮豈是為我們這類人設的?”說著又馬上喝道,“本日我還就無禮定了!牛駝,讓他閉嘴!”牛駝高應一聲,不知從哪尋出一團乾皺手巾,結健結實往羊異口中一塞,立即堵得他隻能拚力搖擺腦袋,臉漲如豬肝。
“在!”
石啟點點頭:“照先前叮嚀的去吧。”說著一躍而起,拍拍李統的肩膀道:“主簿隨我來。”李統懵然朝外看了看,不知他設下何種玄虛,見他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忙提步趕上。
石啟撫了撫袍角,長歎一口氣:“某這無皮無臉之人,反倒就要活得長!韋丞既利落,某也不虛與委蛇,韋丞家中藏匿上千戶人丁,緣何不報?某記得剛佈下土斷一事時,已說的非常清楚,身為天子命官,當以身作則,如此以身試法,韋丞說,眼下該如何辦?”
“將他給我綁了問話!”
石啟亦嘲笑不止:“少跟我扯這些無聊東西,”他將手底酒碗重重一擊,“我問你,你家中養來賓數千,且私藏流亡人犯,是以府衙小吏不敢上門清查。另有,你羊氏後輩常日好遊俠,鬥雞走馬,以武犯禁,可有此事?”
不及世人反應,他已厲聲道:
“相鼠無皮,人而無儀,那後兩句,是如何說的?”
另有各級主官炳若觀火,瞭然石啟企圖地點,一個個雖與此事無甚乾係的,也都正襟端坐了,不敢分神。石啟將手珠一擲,一踩而過,踱碎步至夏氏夏存華處,扭頭仍看向羊異,“即便如此,你等還是嫌命太長,”他忽狠狠剜向夏存華,咬牙道,“六天前,是誰來刺殺的本官?!”
幾句話大有醒神之效,世人恨不能為羊異拊掌激讚,一時隻能忍下,唯用眼神援助,鼓之舞之。石啟略略點了兩下頭,這邊手底忽抓起幾上酒盞劈臉便朝羊異擲去,罵道:
“那再多問府君一句,本日所稟之事,是謂好動靜,還是壞動靜?”李祜抬高了聲音,石啟嫌他多嘴多舌的,礙於他乃大司馬得力屬官,想了想道:“談不上吵嘴之分。”
席間諸人此時又驚又懼,見石啟將羊氏所為一件一件抖落出來,已猜出他本日設下的恰是鴻門宴,神采不由大變,再看身後立了一眾魁岸虎賁,各自於心中叫苦不迭,惴惴不安。
“我這段光陰於府衙養傷,冇能騰脫手來過問土斷事件,聽聞測量你家東園時,你給了我衙中屬官很多好處,好一番威脅利誘,軟硬迫之,命他們記下錯謬田畝僮客數。先前查出的人丁,也遲遲不肯登記在冊,中樞政令視若無睹,仗豪強之勢專恣放肆,”他拍了鼓掌掌,立即有人呈上一絲織錦袋,走到羊異麵前捏住底下兩角,傾瀉倒了,隻見貨幣叮噹亂跑,另有金銀珠玉等物跌滾一地,石啟眼風掃過:“公然脫手豪闊,就是丹陽府衙高低的薪俸加在一處,怕也不能勝之,”他哈腰撿起一串手珠,哼笑兩聲,“你家中珍寶無數,卻仍貪得無厭,建康縣林氏母子,有幾本家傳古籍,你欺人孤兒寡母,硬是逼死了人,將古籍奪來,”石啟忽將目光調至丹陽丞韋邕身上,“恭維奉承,獻給了丹陽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