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眼下,還真不能獲咎他這個睚眥必報的夫子,就當是餵了狗罷。
吃過朝食,覃三壽從內屋取了個竹籃,上頭蓋著塊潔淨的藍布。
這麼一擔擱兒,世人的腳步就慢了下來。
但進了書院,便會發明,闔府高高攀沈瓊一個夫子,藏書量倒是頗豐,隻可惜不給借。
思及孩子,李麗娘忍不住感慨萬分,提及了當初送小叔子去上書院的時候,跟在沈夫人身邊的姐兒多麼靈巧敬愛,現下死了孃親,也不知沈舉人會不會好好待她。
朝野高低,凡是攻訐他時,總會用上這麼一句,“小吏出身,奉承聖上,臣恥與小人同朝。”
“可不能這麼說,沈夫人那是心善似菩薩,冇她,咱阿弟哪能做沈舉人的門生。先前辭了節禮,那也是沈夫人看咱是農戶,家裡也不餘裕,恐是拿不出那麼多的銀錢來備禮。”
被阿弟這般經驗,覃三壽也不惱,撓頭嗬嗬一笑,“這不是怕你出門跌著嘛,你是讀書人,跌個四腳朝天的,讓人笑話。”
覃九寒走著走著,卻見火線假山積雪處閃過一抹紅色。
他順手從小桌上拿了本書,隨便翻看著,心機不由得飄遠了。
十幾年了, 覃府高低被柳叔打理得如同上了箍的鐵桶, 莫說有人在他門外收回這邊惱人的聲音, 便是想遛進他覃九寒的院落也是難於上彼蒼。
嫂子李麗娘嫁進覃家五年了,兩人現在卻膝下無出,倒是也懷過,隻是雪天摔了一跤,冇保住,大略是傷了身子。
覃九寒雖知後事,現下卻無甚銀錢,有百種贏利體例,一時之間也不好拿出來,隻得讓阿兄先正視起這題目。
不然,該有多無趣。
玉泉急得直頓腳,卻見自家女人垂著個小腦袋,玉白的耳垂紅紅的,一股子手足無措。看那模樣,彷彿想拿帕子捂住臉當自個兒不存在了。
客歲夫人過世,女人一向不高興,可貴出來逛園子,又碰上這麼一堆壞興趣的傢夥。
覃三壽一急, 忙說:“阿弟,你彆乾這些粗活, 放著就是,我等會兒來掃。”
他的“恩師”,是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雖有幾分學問,卻貪財好色。
但他也曉得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事理,便也放慢腳步,隻是不像其彆人那般探頭探腦。
他雖不在乎,有的時候卻也不屑,讀書人又如何,識得詩書,卻寡廉鮮恥。
見總算壓服阿弟了,覃三壽和老婆不由鬆了口氣,放下心口一塊大石。
院落寬廣得很,門口橫匾也有幾分文人雅士之意。
想起那位端倪暖和、待人刻薄的沈夫人,李麗娘可惜歎了口氣。
覃三壽對讀書人最是敬佩,見不得媳婦兒這麼說。
那一抹紅色掃得雖快,他倒是連料子都辯白得一清二楚,是杭綢。
做了多年權臣,比這好上千百倍的院子,莫說見過千兒八百的,就是他名下也不在少數。
覃九寒接過阿兄手裡的竹籃,朝他作了一揖,“我這就去,阿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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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書院,因是弟子前來拜節,小廝便把一世人往沈瓊的院落引。
渾厚結實的男人摸了把臉,疾步上前來,不到一刻工夫,便將巷子積雪掃得乾清乾淨。
兩人相視一笑,覃三壽笑道:“感受阿弟這年一過,彷彿長大了些。”
“那好歹也是沈舉人的親女兒,沈舉人又未娶新婦,那裡又會虐待閨女?你替那嬌嬌蜜斯愁是白愁,不如給咱閨女兒愁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