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酷寒的深夜，玉溪院裡俄然被燈火照亮，統統在甜睡中的小內侍們在執事寺人的呼喝下趕到了院子中心，站在了北風裡，惶恐空中麵相覷，不曉得此次又是誰不利，傅雙林看到那三個選在太子身邊早福幾個，神采刷白，身子微微顫栗。

張宏淡淡道：“今兒你也說喜好主子的字兒，明兒他也說喜好主子的字兒臨一臨，主子的字兒都流出去了，被人拿去捏造假造主子的筆跡、手劄，你說，這是不是給主子招禍，當不當千刀萬剮的罪？你這但是闖大禍了，連雜家都不敢定，得呈娘娘千歲決計了――來人呀，先押到暴室關押著，明兒再呈報娘娘。”

傅雙林躬身道：“公公過譽了。”一個多字也不再多說。

張宏雙目仍然眯著，慢條斯理地檢視抄檢出來的東西，有偷偷攢下來的點心，有私底下托人買出去的宮外的雜物，乃至有從殿裡偷拿的佛手，想是喜好那香味……到底都是些孩子，但是這都是罪惡，主子冇有賞的，暗裡收受的，那都叫偷，都被一一拉出去按在簷下長凳上打板子。

院子裡鴉雀無聲，隻聽到屋子裡有人打著燈籠翻抄，不時有箱子裡嘩啦啦倒出來的聲音，遠處風聲淒厲，雙林聽到身邊孩子牙齒格格打鬥的聲音，他這些日子每天做瑜伽，身子倒是比疇前好了很多，方纔固然被人呼喝著叫起來，到底不是真正的孩子，仍然沉著地拿了件棉袍套在了身上才下了床，蹬了棉靴才走了出來，有幾個孩子想必慌了手腳，隻是穿戴中衣，已是冷得瑟瑟顫栗。

張宏看了眼他們這些小內侍：“宮規一條條，都是你們背順溜了的，進了內書堂，又有先生們日日教著你們懂事理，這些宮規，莫非隻是揹著好聽，顯擺你們記性好的？這得記到內心，不然一不謹慎就是性命都冇的事兒！”

下頭沉寂一片，張宏又眯著眼看了眼：“這是太子的字兒吧，我記得主子的字不要的是都要燒掉的。”

都措置完後，張宏道：“天意向來高難問……伴君可不是件簡樸事兒，朱紫也不是這麼好服侍的，今兒算是給大師提個醒兒，彆將來稀裡胡塗丟了命還不曉得如何回事兒，都歸去歇下吧。”一邊懶洋洋地站了起來走了出去。

張宏微微睜了眼，看了看托盤內，先拿了一雙棉襪來看了看，上頭的針線非常光鮮，張宏笑了笑問：“這是誰的襪子？”

不過是個孩子，傅雙林看著地上癱軟的李君被人拖走，內心木然的想。

傅雙林心下緊了緊，走出去躬身施禮道：“是小的。”

或許太子是真的憐憫，或許是皇後給太子的經心安排，不管如何，他們作為這座宏偉宮城內最寒微的存在，螻蟻普通的存活於上位者的一念之間，這殘暴的一課同時將這究竟展現在了他們的麵前。內書堂裡，有些有自知之明的小內侍開端激流勇退，尋覓彆的更合適的差使，伴君如伴虎，即便能留在太子身邊，也一定能有命納福――更何況內書堂裡認了字，多多極少懂了些史，太子……也一定必然是將來的天子……這些心照不宣的事理在靠近的小內侍之間悄悄潮傳著，一時之間，小內侍們不再和疇前一樣擠破頭地去爭那東宮的職司了。

張宏又看向拿托盤，揀了揀，揀出了一疊紙出來，上頭卻都是寫著字的紙，他翻開看了看淡淡問：“這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