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晟望著端坐在上、神采凝重、目工夫沉的楊奇，定了定神，拜了下去：“小侄孔晟拜見楊伯父！”

龐亮的聲音有些詭異奇特。實在也難怪他，他半年前行商分開江寧，阿誰時候的孔晟還是“楊家阿誰吃軟飯的”，他又安知孔晟早就搖身一變成了名動江南的第一才子？

半個時候後，孔晟在楊寬的引領下徐行走進楊府，沿著楊府雕梁畫棟的悠長迴廊穿過層層院落去了位於內府以內的楊奇的書房，他現在名聲在外，又與楊府令媛情投意合，楊奇還許下了兩年之約，在府中下人眼裡他再次變成了楊家的準半子，這一起走來，倒是有很多家仆婢女側身向他施禮。

“老爺，安祿山那叛賊正在整軍，號令史思明、蔡希德出兵十萬打擊太原，現在甘洛河東一耳目心惶惑，百姓拖家帶口逃入山南來，下一步叛軍會不會打擊江南，小人也搞不懂，還請老爺明斷。”

至於江南……楊奇嘲笑起來：“安賊叛軍戰線太長，一群烏合之眾罷了，於今關洛和中原他尚且吃不下來，另有郭子儀的雄師緊逼，他哪有兵力再介入江南？”

再者說了，孔晟料定楊奇臨時還不敢動本身。有請都金陵表在，有郭子儀的保舉在，有天下人的悠悠眾口在，如果朝廷下詔冊封，撤除本身，楊奇如何向朝廷交差？除非楊奇現在就起兵造反，不然他就不得不顧忌重重。

進了楊奇的書房，楊寬便替兩人將書房的門關緊。

楊奇驀地一拍桌案，霍但是起，怒道：“孔晟，你好大的膽量，竟敢欺瞞本官！那日本官問你，你言之鑿鑿說所謂的請都金陵表不過是你一時妄圖，隻是草稿並未成型，那麼，你且來奉告本官，你的表文為甚麼會傳遍了全部天下？！”

不管楊奇信不信，但就是不能承認。

楊奇嘲笑起來，揚手指著孔晟：“你這小廝狡猾無恥，狡計多端，你覺得本官會再信你？！虧蝕官還多方提攜並意欲將女兒許配給你，真是罔顧本官美意，呸，你這忘恩負義的一個小牲口！”

楊奇接過隻掃了兩眼，就當即暴怒地將表文撕成了一個粉碎，然後烏青著臉背過身去，呼呼地喘著粗氣。

龐亮恭謹道：“小人不敢。老爺，小人聽聞郭子儀郭汾陽大人向皇上和朝廷上表，保舉江南東道江寧郡士子孔晟退隱為官，小人感覺奇特，再三向旁人確認，方知恰是……恰是府上的姑爺孔晟。”

很久。書房的門才被驀地推開，楊奇的身影顯出來，他一字一頓地冷冷道：“傳那孔晟過府，本官有話要問他！”

隻是當下，孔晟內心明鏡兒似地，不管如何也不能承認這一點，欺瞞楊奇的罪名一旦被做實，就會引來楊奇暴風驟雨般的抨擊。同時，導致楊奇大怒的真正啟事不在於一篇表文，而在於“請都金陵表”的輻射效應――萬一李亨小朝廷采取這一建議，遷徙到江南來，這豈不是直接堵死了楊奇盤據江南的胡想之路？！

“拿來！”楊奇吼怒道。

他當日並不是成心要棍騙楊奇，而是為了自保。卻不成想，這動靜又從外埠傳回了江南，被楊奇所曉得。由此，就不難瞭解楊奇為甚麼會暴跳如雷了。

孔晟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神采一變。

龐亮畢竟隻是一個家奴出身的商賈，精於算計是不假，但在視野氣度以及判定力上，他還差得遠。如許的動靜傳入楊奇耳中，楊奇一眼就看破了安祿山的真正計謀企圖，是要拿下太原後北上夾攻靈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