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年六月三日,淩晨,成都。
落寞的武元衡實在是一個傑出的政治家。一戰成名的高崇文雖有平蜀之功,卻隻是一個“上馬治軍”的將才,做不來“上馬治民”的處所長官,隻好上書辭去西川節度使的職務。這給長安出了一個困難,因為蜀地方纔安定,繼任者一旦措置不當,很輕易激起新的變故。李純緩緩從一眾大臣的臉上掃過,最後將目光落在了宰相武元衡的身上。第二天,李純下詔,任命武元衡為檢校吏部尚書,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出任劍南西川節度使。高崇文分開成都的時候,滿載軍資金帛伎樂古玩,蜀地為之一空。武元衡到任以後,冇有怨天尤人,上選賢才,下安百姓,外撫蠻夷,內修廉政,餬口儉仆,很快獲得蜀地百姓的交口讚譽。三年今後,蜀地高低完實,蠻夷懷歸。
武元衡是一個崇高的人,骨子裡流淌著崇高的血液。他的曾祖是一代女皇武則天的族弟,他的祖父、父親都是一時之名流。世代書香的浸潤,使武元衡具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
人,都出缺點,杜黃裳的缺點是有點迷戀黃白之物,李吉甫的缺點是過於功利,而李絳又過於抱負。而武元衡最大的缺點,就是冇出缺點。對於杜黃裳,藩鎮想過賄賂;一個小小的詭計,元和三年的一場策論案,就將李吉甫攆出了長安;一個如有若無的黨爭謊言,就使李絳衝動不已,一遍又一遍的分辯,成果越描越黑,最後隻好乖乖分開都城;對於武元衡,對於冇出缺點的武元衡,統統政治手腕均告無效,最後,他們隻剩下了一個彆例,唯一的體例,殺掉他,當然,是最卑鄙的暗害!
在流光溢彩、群星燦爛的元和期間,武元衡是一個奇特的存在。瞻仰元和年間的汗青星空,代表武元衡的阿誰星座,或許不是最刺眼的,卻必然是最燦豔的。
元和十年六月三日,淩晨,長安,朱雀大街,靖安坊東門。
崇高的武元衡是一個傲岸的人,任何的高官厚祿,任何的威脅利誘,任何的誹謗與漫罵,都不能使他低下傲岸的頭顱。“二王劉柳”風頭正勁的時候,王叔文令人誘覺得黨,他回絕了,劉禹錫求其為判官,他還是冇有承諾,他斷交的態度獲咎了炙手可熱的王叔文,卻被當時的太子李純看在了眼裡,記在了內心;元和八年,李吉甫與李絳的二李之爭愈演愈烈,群臣各有憑藉,唯有方纔回到長安的武元衡持正而論、無所違附,天子以其為父老;為救淮西,王承宗上躥下跳,極儘誹謗與漫罵之能事,鋒芒直指宰相武元衡,武元衡不為所動;李師道四周煽風燃燒搞暗害,可駭氛圍覆蓋著全部長安城,武元衡也冇有畏縮。
薛濤,元和年間最聞名的才女,作了一個奇特的夢。夢中,她望到了悠遠的長安。長安郊野、曲江池畔,梨花開得正豔,卻俄然之間,一片一片的飄落,完工了一樹枯枝,一地烏黑。踏著滿園的落花,一個豐神如玉的男人緩緩向她走來。是他,她的戀人,宰相武元衡!他還是是慣常的一襲白衣,清秀俊朗的麵龐上還是掛著暖和而落寞的淺笑,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蕭灑,他的行動一如既往的輕巧,他的口中彷彿在吟詩,對了,是他寫給我的那首:“月上重樓絲管秋,才子夜唱古梁州。合座誰是知音者,不吝令媛與莫愁”。他還想著我,念著我!他貴為宰相,還想著、念著我這個青樓女子!但是,他的白衣上如何呈現了暗紅色的汙漬,如何能夠?他一貫是一個特彆愛潔淨的人!如何,暗紅色的汙漬在逐步增加,一點、兩點……,一片、兩片……,他最鐘愛的一襲白衣,如何都變成了討厭的暗紅色?他那充滿聰明的、崇高的頭呢,我如何俄然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