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作癡愚委曲狀,“爹爹,枂兒不該未經您的答應就私行拿書,卿兒知錯了。”
趙玉辰含笑,唇角卻凝著一抹古怪的笑意,“展女人向來聰明,我與教員剛纔所說,可都聽明白了?”
玉兒在房外,為兩隻碧色的小鳥餵食添水。小鳥的眼睛烏黑如豆,渾身的羽翎碧綠,無一絲正色,傳聞是產於西域的“碧翎”。碧翎鳥極通人道,玉笙餵食時,它們會密切地啄她的手指,並且聲音富於竄改,時而委宛,時而悲鳴。
我雙手捂開口鼻,儘量不使灰塵吸入。
我察看爹爹神采,他微微點頭。
我並不希冀他對我留有情義,隻但願他能看在爹爹的麵上,放我這一次。
我微微挪動背脊,身後的木板收回極其輕微的吱嘎聲,我未曾想到高奕槿是如此耳聰之人,這般藐小的聲音也清楚明辨。
我略略修整穿著,起家,說道:“你守在這裡,我去一趟爹爹的書房。”
我的衣衫、髮髻上感染了灰塵,灰頭土臉,狼狽至極,一時候不知如何應對。
我倚在窗前,閒閒看著蔥玉般的纖纖十指,剛染好的丹蔻透著淡粉的珠光,說道:“走便走了,你歎甚麼氣。”
我對道家的冊本不感興趣,將它放回原處,持續尋覓。這時,我聞聲書房彆傳來一陣扳談聲,恰是爹爹與高奕槿,聞聲已將至門口。
“我此次前去寧州、晉平兩地,除擺設軍事防備、加固城牆以外,另有就是會晤北奴王子。”他的語鋒忽轉淩厲,“和則議,反麵則先動手為強。”
我支著下頜,問道:“爹爹在府中嗎?”
爹爹改口稱他為“公子”,我心中澄明,曉得爹爹是在為我擺脫,竊聽軍事奧妙,乃是重罪。若細心究查,不但我性命不保,還會扳連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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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刻間,他和爹爹的神采齊齊驚變,“展枂!”
“那麼刺繡吧。”
天幕蒼蒼腳下暗,大地茫茫風無言,紅梅綻放迎飛雪,一曲簫聲過雪山。梅枝顫,曲纏綿,千裡以外誰幽怨,年年相思年年盼,羅衫無法等君言。
我走至桌案前,一方硯台聚墨未乾,幽淡的墨香中混著檀香、冰片的氣味,一聞就知是上好的端州墨硯。
桌案上另有一頁潔白的素箋,藉著無知的天光,我瞥見是:鳳兮鳳兮歸故裡,遨遊四海求其皇。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豔淑女在內室,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遨遊!皇兮皇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友情通意心調和,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這時,玉兒歎道:“蜜斯,那位公子要走了。”
麵貌不食人間火。是女子,亂世生。一縷飛發,滿世流落,漠,漠,漠。
我躲藏的半晌,爹爹與趙玉辰已走進書房,順手帶上門,點亮燈燭。溫和的光芒將全部房間照得敞亮暖和起來。
玉兒喂完了碧翎鳥,謹慎地看著我的神采,半晌才說道:“那位公子邊幅氣質皆是不凡,蜜斯為何不中意?”
筆跡龍章鳳姿,飛揚蕭灑,應當不是爹爹所書。我並未深想,而是走近書廚找書,趁天未全黑,還能看清筆跡。這時,我的指尖觸到一本裝幀嶄新的書冊,抽出一看,是道家的典範之作《道藏》,隨便翻看冊頁,內裡儘是爹爹用小楷謄寫的譯註和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