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_第36章 認祖孫玉圃聯宗愛交遊雪齋留客(2)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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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搬得熱烈,店東人向牛浦道:“你快些搭去!”牛浦掮著行李,走到船尾上,船家一把把他拉了上船,搖手叫他不要則聲,把他安在煙篷底下坐。牛浦見他們世人把行李搬上了船,長隨在艙裡拿出“兩淮公事”的燈籠來掛在艙口。叫船家把爐銚拿出來,在船頭上生起火來,煨了一壺茶,送進艙去。天氣已黑,點起燈籠來,四個長隨都到後船來辦盤子,爐子上頓酒。摒擋伏貼,都捧到中艙裡,點起一隻紅蠟燭來。牛浦偷眼在板縫裡張那人時,對了蠟燭,桌上擺著四盤菜,左手拿著酒杯,右手按著一本書,在那邊點頭細看。看了一回,拿進飯去吃了。少頃,吹燈睡了。牛浦也悄悄睡下。是夜東北風緊,半夜時分,瀟瀟颯颯的下起細雨,那煙篷蘆蓆上漏下水來,牛浦翻身打滾的睡不著。到五更天,隻聽得艙裡叫道:“船家,為甚麼不開船?”船家道:“這大呆的頂頭風,前頭就是黃天蕩,昨晚一號幾十隻船都灣在這裡,那一個敢開?”

兩人坐下吃了茶,那仆人萬雪齋方從內裡走了出來,頭戴方巾,手搖金扇,身穿澄鄉繭綢直裰,腳下朱履,出來同牛玉圃作揖。牛玉圃叫過牛浦來見,說道:“這是舍侄孫。見過了老先生。”三人分賓主坐下,牛浦坐鄙人麵。又捧出一道茶來吃了。萬雪齋道:“玉翁為甚麼在京擔擱這很多時?”牛玉圃道:“隻為我的名聲太大了,一到京,住在承恩寺,就有很多人來求,也有送鬥方來的,也有送扇子來的,也有送冊頁來的,都要我寫字、做詩,另有那分了題、限了韻來要請教的。晝日日夜打發不清。纔打發清了,國公府裡徐二公子不知如何就曉得小弟到了,一回兩回打發管家來請,他那管家都是錦衣衛批示,五品的出息,到我下處來了幾次,我隻獲得他家盤桓了幾天。臨行再三不肯放,我說是雪翁有要緊事等著,才勉強辭了來。二公子也敬慕雪翁,尊作詩稿是他親筆看的。”因在袖口裡拿出兩本詩來遞與萬雪齋。萬雪齋接詩在手,便問:“這一名令侄孫一貫未曾會過,多少尊庚了,大號是甚麼?”牛浦承諾不出來。牛玉圃道:“他本年才二十歲,年幼還未曾有號。”萬雪齋正要揭開詩本來看,隻見一個小廝飛跑出去稟道:“宋爺請到了。”萬雪齋起家道:“玉翁,本該作陪,因第七個小妾有病,請醫家宋仁老來看,弟要去同他考慮,臨時告過。你竟請在我這裡寬坐,用了飯,坐到晚去。”說罷,去了。

那雨雖略止了些,風卻未曾住。到晌中午分,那人把艙後開了一扇板,一眼瞥見牛浦,問道:“這是甚麼人?”船家陪著笑容說道:“這是小的們帶的一分酒資。”那人道:“你這位少年何不進艙來坐坐?”牛浦得不得這一聲,趕緊從前麵鑽進艙來,便向那人作揖、下跪。那人舉手道:“船艙裡窄,不必行這個禮,你且坐下。”牛浦道:“不敢拜問老先生貴姓?”那人道:“我麼,姓牛,名瑤,草字叫做玉圃。我本是徽州人。你姓甚麼?”牛浦道:“晚生也姓牛,本籍本來也是新安。”牛玉圃不等他說完,便接著道:“你既然姓牛,五百年前是一家,我和你祖孫相稱罷。我們徽州人稱叔祖是叔公,你從今隻叫我做叔公罷了。”牛浦聽了這話,也覺驚詫。因見他如此麵子,不敢違拗,因問道:“叔公此番到揚有甚麼公事?”牛玉圃道:“我不瞞你說,我八轎的官也不知相與過多少,阿誰不要我到他衙門裡去?我是懶出門。現在在這店主萬雪齋家,也不是甚麼要緊的人。他圖我相與的官府多,有些陣容,每年請我在這裡,送我幾百兩銀,留我代筆,代筆也隻是個名色。我也不奈煩住在他家阿誰俗處所,我安閒子午宮住。你現在既認了我,我自有效的著你處。”當下向船家說:“把他的行李拿進艙來,船錢也在我這裡算。”船家道:“老爺又認著了一個本家,要多賞小的們幾個酒錢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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