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卿告彆盧家,搬了行李去。次日,世人來賀。這時三月初旬,河房漸好,也有簫管之聲。杜少卿備酒請這些人,共是四席。那日,季葦蕭、馬純上、蘧馬先夫、季恬逸、遲衡山、盧華士、景蘭江、諸葛天申、蕭金鉉、郭鐵筆、來霞士都在席。金東崖是河房鄰居,拜往過了,也請了來。本日茶廚先到,鮑廷璽打發新教的三元班小伶人來叩首,見了杜少爺、杜娘子,賞了很多果子去了。隨即房東人家薦了一個賣花堂客叫做姚奶奶來見,杜娘子留他坐著。到上晝時分,客已到齊,將河房窗子翻開了。眾客散坐,或憑欄看水,或啜茗閒談,或據案觀書,或箕踞自適,各隨其便。隻見門外一頂肩輿,鮑廷璽跟著,是送了他家王太太來問安。王太太下轎出來了,姚奶奶瞥見他,就忍笑不住,向杜娘子道:“這是我們南京馳名的王太太,他怎肯也到這裡來?”王太太見杜娘子,實在謹慎,不敢抗禮,杜娘子也留他坐下,杜少卿出去,姚奶奶、王太太又叩見了少爺。鮑廷璽在河房見了眾客,口內譏笑談笑。鬨了一會,席麵已齊,杜少卿出來奉席坐下。吃了半夜酒,各自散訖。鮑廷璽本身打著燈籠,照王太太坐了肩輿,也歸去了。
杜少卿在船歇宿。是夜五鼓,公然起了微微西南風,船家扯起篷來,乘著順風,隻走了半天,就到白河口。杜少卿付了船錢,搬行李登陸,坐轎來家。娘子接著,他就奉告娘子前日路上冇有盤程的這一番笑話,娘子聽了也笑。
次日才洗臉,隻聽得一人在門外喊了出去:“杜少卿先生在那邊?”杜少卿正要出去看,那人已走出去,說道:“且不要通姓名,且等我猜一猜著!”定了一會神,走上前,一把拉著少卿道:“你便是杜少卿。”杜少卿笑道:“我便是杜少卿。這位是遲衡山先生,這是舍表侄。先生,你貴姓?”那人道:“少卿天下豪士,豪氣逼人,小弟一見喪膽,不似遲先生老成尊敬,以是我認得不錯。小弟便是季葦蕭。”遲衡山道:“是定梨園榜的季先生?久仰久仰!”季葦蕭坐下,向杜少卿道:“令兄已是北行了。”杜少卿驚道:“幾時去的?”季葦蕭道:“纔去了三四日。小弟送到龍江關,他加了貢,進京鄉試去了。少卿兄揮金如土,為甚麼躲在家裡用,不拿來這裡我們大師頑頑?”杜少卿道:“我現在來了。現看定了河房,到這裡來居住。”季葦蕭鼓掌道:“妙,妙!我也尋兩間河房同你做鄰居,把賤內也接來同老嫂作伴。這買河房的錢,就出在你!”杜少卿道:“這個天然。”斯須,盧家擺出飯來,留季葦蕭同吃。用飯中間,談及哄慎卿看羽士的這一件事,世人大笑,把飯都噴了出來。才吃完了飯,便是馬純上、蘧馬先夫、景蘭江來拜。會著談了一會,送出去。纔出去,又是蕭金鉉、諸葛天申、季恬逸來拜。季葦蕭也出來同坐。談了一會,季葦蕭同三人一起去了。杜少卿寫家書,打發人到天長接家眷去了。
到家,娘子向他說道:“自你去的第二日,巡撫一差官,同天長縣的一個門鬥,拿了一角文書來尋,我回他不在家。他住在飯店裡,日日來問,不知為甚事。”杜少卿道:“這又奇了!”正迷惑間,小廝來講道:“那差官和門鬥在河房裡要見。”杜少卿走出去,同那差官見禮坐下。差官道了恭喜,門鬥奉上一角文書來。那文書是拆開過的。杜少卿拿出來看,隻見上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