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未殘。雖在深夜，卻也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隻天氣略有些陰暗，月周映出層層密雲，想來不知何時就要變天了。

那少年便道，“令他們餵飽人馬，好好修整，明日卯時彙合。”

守夜的人曉得他酷寒，便又往火堆裡丟了幾塊木頭。忽覺著有塊木頭手感特彆，拿到麵前一看，竟是一段尺來長的白骨。

兵士們正待作答，忽聽得有瓦片落地的聲響，各都一驚，同時往牆上望去。

卻並冇見甚麼人。

那胖女人抻著脖子忘了一會兒，才輕手重腳的快步進屋取了個承擔出來，繞到門樓的那側去。

正說著，卻又聽一聲脆響。這一次兵士們卻聽清了來處，便有人繞到劈麵斷垣處，向裡一望――公然見一個肥胖的婦人站在水井邊，正在打水，那脆響倒是她不留意將水瓢落在地上收回的。

公卿、世家尚且如此，況乎百姓？凡冇來得及逃出城去的，無不活在日複一日的劫殺中。

那扼守的人卻也睏乏，上前在胖女人屁股上擰了幾下，忽瞧見她後頸上皮膚白細如脂，不由有些上火。便要膩上前，那胖女人拘束的回過甚來，暴露右眼上駭人的白翳來。那兵士嚇了一跳，隻感覺敗興至極。胡漫罵了她幾句，道，“看著點！如有人來細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守夜人道，“想來是吧――不知是野狗從那裡叼來的。”隨口說著，便將那骨頭如木頭般丟進火堆。

見冇旁的事，巡查的衛隊很快便分開了。

何滿舵翻開門板躬身出來。

彆墅的仆人是前朝大司馬伏契，他是前朝阿誰瘋子天子海陵王的親信，和海陵王一樣殺人如麻、無惡不作。曾經一度海陵王說天上人間的美食他儘數嚐盡，隻不知人肉是甚麼滋味。伏契便請海陵王到府上，以竹編一丈大的蒸籠，以人乳蒸美人供海陵王咀嚼。前朝敗亡後，伏契滿門被誅滅。這宅邸也因為曾住過此等惡鬼，就此荒廢下來。兼百姓襯著傳播，垂垂成了遠近皆知的荒塚鬼宅。

他望著篝火，策畫著苦衷，不知不覺睏乏襲來，竟坐著睡了疇昔。

――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李斛本日所造下的罪孽，這支盟軍的主帥起碼要擔當一半。或許他們最後的籌算是做螳螂背後的那隻黃雀，但時至本日他們早已落空民氣和道義，已是知名之師。不散何為？

守門的兵士紛繁縮著聚到火堆旁，抱怨，“這江南的夏季連冰都凍不住，如何反而覺著比在懷朔時還冷。”

昏黃中被人悄悄喚醒，“殿下，卯時到了。我們殺出去吧。”

可現在建康城中浮屍相累，已成人間煉獄。這個冷寂蕭瑟的廢宅，竟也不顯得格外可駭了。

夜深人靜，少年裹著大氅躺在氈子鋪成的席子上。水汽從底下透上來，入骨陰寒。他冷的睡不著，便乾脆將那氈子疊了幾疊，當蒲團坐著，靠在柱子上閉目養神。

“冇事兒，這裡和尚比鬼多，超度得來……何況這些窩囊人即使做了鬼，也是窩囊鬼。”一行人便哈哈大笑起來。

兵士們提起裡頭的人，不知誰說了句，“你們說大司馬是不是想本身當天子啊？”

――李斛攻城時用了無數手腕，多數是被他給化解了去。固然他以鐵麵具遮住麵龐，但他的赫赫威名早已在叛軍陣中傳遍。故而一旦攻破台城，李斛幾近當即便下達號令搜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