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先還蒼茫，彷彿不信賴她真的醒過來了。待他終究確信了她的聲音和麪龐，他的目光便如拂曉的天空般一點點敞亮起來。可他甚麼也冇說，隻忽的便埋首在快意手背上。

大夫來替她診治過，隻說她從鬼門關掙回了性命。以後需求的隻是放心靜養，又倉促去開方劑，命人熬藥。

被誤認做是二郎的內寵，雖確切是一個令她極其尷尬和羞惱的曲解，但她尚不至因而以就遷怒到旁人身上――就連不知內幕的顧景樓也說過，她和二郎生得一點都不像。他們本就不算遠親的姐弟，旁人認不出，也不是過分令人駭怪的事。

待快意覺脫手背上濕涼的水珠滾落下來時，才曉得他竟然哭了。他肩膀悄悄的顫栗著，極力壓抑著抽泣的聲音。快意能覺出他的生長來――他在還是個少年的年紀便擔當了很多成人平生也擔當不起的重擔，他在極力掩蔽本身脆弱的、不成熟的一麵。

二郎伸手返來拉她時，她不顧統統的將手遞疇昔。

那少婦忙扶住她，道，“您彆動……傷口再裂開如何辦？”

可他歸根結底，也隻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她內心略有些混亂――她老是聽懂了那少婦話中隱含的意義。

二郎道，“……阿爹駕崩了。”

那少婦便道，“正月二十一日――您從入府時便在昏睡，已睡了三天。本來我們還覺得……”她幾近說露了嘴，忙愣住。見快意望著她，清楚在等她透露些事情，隻得道，“您肩頭的傷在路上迸裂了，身上燙得火爐子普通，整小我都稀裡胡塗的，偶爾醒一陣子也是在說胡話。眼看就要不成了。殿下調集了全南陵的大夫來替您診治，誰都說不能救了，獨殿下不肯罷休，硬是將您從鬼門關拉了返來。”

她想――莫非二郎介懷她的出身嗎？

她遍身都汗涔涔的，麵色慘白如玉石，隻眉眼清黑如水墨勾描。散開的頭髮鋪了滿枕。

快意心下一滯，不由就問道，“我都說了些甚麼？”

可二郎的哭聲卻垂垂壓抑不住了。

快意腦中忽的便鋒利的疼了起來。她不由抬手扶額，卻扯動了肩頭傷口。刹時汗水再度滲入了衣衫。

“您不記得了？”那少婦先是有些驚奇，卻隨即恍然，笑道，“也是，朱紫先前燒得短長，雖也醒過幾次，卻糊裡胡塗的，想是不記得了。”她便解釋道，“這裡是南陵太守府，妾的夫君是陳使君的次子，剛纔同您說話的是妾的阿姑。現在殿下正在外間同各位大人們議事，便將朱紫拜托給我們照顧。朱紫放心，我們已差人去給殿下送信了。”

那少婦目光裡充滿了切磋，“殿下如此珍惜您，連逃……連這麼危急的景況下也非要帶著您一道。你們必然豪情很深厚吧？”她見快意隻是迷惑，便又道，“旁人都說您的傷恐怕是為了殿下而受的，以是殿下才這麼緊著您。可我看著不像……”

隻是這少婦的話語彷彿略有些違和。她腦筋昏沉，卻有力分神去想。

二郎終究拽住了河邊的垂柳。可河水也已上漲到她的脖頸，她耳邊滿是冰水的翻湧的聲音。追兵已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那堅冰自皮膚伸展至血肉，她滿身骨頭彷彿要被壓斷普通疼。

她想抬手撫摩他的脊背，可手臂疼的抬不起來。

但是，他們姊弟之間，究竟有甚麼不能一起處理的？即使他一時滿盈失措，莫非她也要跟著猜忌混亂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