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敏捷變黑,濕氣越來越重,不知何時構成的烏雲,似被無形之力扯動,越聚越厚,翻滾著壓向下界。
文明人薛通見城下的怪短毛,邊跑邊盯著他揮手,較著就是衝他來的,嚇的嗷的就是一嗓子,原地蹦起來衝擺佈大喊,“此賊定是蛾賊召來的妖怪,眾兒郎快快發矢,射死短毛妖!”
被大賢能師的神通鼓勵了的承平道徒,信的就是神通妖法。不怕官軍火械精美,就怕會神通妖法的。
“啊!”
為了破承平道的妖術,薛通讓人彙集了城內婦人的穢物,滿城黑狗逮住就放血,又剁了十六頭黑驢的驢蹄子,連黑驢腸子都取出來了,專破那邪人妖法放肆,正要送到城上。
範陽縣令,寬袍大袖的薛通,腰佩組綬,山羊鬍飄飄,捋著過肘的大袖,帶二十多個抬著箱籠的民伕,滿頭大汗,邊走邊喊,不斷為軍民人等打氣。
涿郡,範陽城外,烏泱泱一片頭裹黃汗巾的暴民,端著削竿為矛的長杆兒,拎著薄鐵刀片,擎著承平道的方旗,奔馳騰躍,猖獗號令,潮流般捲來。
說著,昂首間又是一愣,“咦?小朋友,這麼小的家眷都參與火併了?”
“…大賢能師在上,官軍召寸發魔來此,莫非要破我承平道?”
“彼蒼已死,黃天當立。”
一個豹目環眼的細弱糙漢,身披絳紅色的新娘嫁衣,赤腳奔行中昂天大吼一聲,手舞環刀,衣袖飄飄。
“得令。”
“…那也是妖魔,射寸發魔一箭再說。”
“邦邦”又是一陣梆子聲,城頭一張張拉起的步弓,嗡嗡弓弦顫鳴聲中,一朵烏雲漫射而出。
“此妖邪氣凜然,還對俺們笑呢,怕是要招魂疇昔。”
“殺!”
一個留著奇特短髮的奇裝男人,舉頭展臂對空吼怒,一臉的雨水,滿眼的崩潰,“蛇精還打了碼!”
更彆說,這都不是神通妖法了,這是人魔親身下界來了。
“…快,快讓鄧副渠帥興法滅魔。”
墜在隊後,一個個推著獨輪車的婦孺老弱,見機紛繁悶頭推車急出,一邊撿拾插在地上的箭矢斷箭簇,一邊把中箭的傷號朝小推車上抬。
“…咦?”
剛被父母官鼓勵了的城中百姓,正要加勁兒抬熱糞鍋,忽覺天光驟暗,一時騷動起來。
“大人救我。”
“一物降一物,也能夠是婦人穢物。”
“蛾賊勢熾,金汁預備!”
“…寸發魔過來啦。”
“…此賊寸發。”
“蛾賊如蝗,過境如梳,眾鄉親力保桑梓,本官做主,今秋稅賦全免,有功者舉孝廉,大夥竭誠破賊呀。”
範陽城牆一麵女牆後,一員頭戴爛銀盔,身穿鉚釘皮甲的縣守尉,手按樸刀,揮手朝擺佈厲喝一聲。
這一看就是文明人啊。
“妖人又使妖法啦!”
不遠處幾個拎刀的鼓譟模糊傳至,李軒冇想到親熱的笑容,竟然會換來“先射一箭再說”。
一尊尊滿水的大翁,靠著東倒西歪的裝箭木箱籠,中間就是剛從庫房騰出來的防箭牛皮。一袋袋石灰,散落四方。
“呃?”
詭異的天象,來的快,去的快,吼怒的烏雲一舒一卷間,雲收雨歇,轉眼就散逸了大半,晦澀的天空,正越來越亮。
“對啊,副帥,小的乃孺子身,不如嚐嚐俺的……”
數千暴民聲嘶力竭,刹時共振嗡嗡,一片悶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