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氏麵龐慘白的顫顫唇，死力擠出一絲聲兒來，對跟著的婢子們道：“你們全都退下。”

我沉默打量著走過來的婢子，忍不住笑道：“討打？那也要看你打得打不得。讓開。”

我心中遽然一緊，“但是甚麼？”

“母親…”

她踉踉蹌蹌走到幾桌旁的席子上坐下，輕聲道：“錯了，從一開端就錯了，錯了，全都錯了…”像是喝醉了普通，她反覆著，不竭反覆著這幾句話。

她就遠遠地坐在亭子裡，卻被我鎮住，很久，才緩緩從椅子上站起，漸漸朝這邊走過來。

我淺淺一笑，“真是愚笨。”說罷，也不再去理她，帶著秋嬋冬娟繞過屏風走出門來。

樹欲靜而風不止。

睿兒深思著，驀地道：“想起來了。太後邇來日日唸叨母親，就傳召佟姑姑進宮奉侍一段時候，倒是巧了，明早進宮。”

夏侯氏趕緊承諾著，“是，是。賤婦曉得。李朱紫本日來府中略坐，是郭娘娘叮嚀的。當初郭娘娘曾下過禁令，凡是見到夫人以後，不報的，藏匿的，都以死論處。夫人，我家將軍跟從皇上兵馬半生，萬不能因為夫人的事情，而受纏累啊。賤婦也是救夫心切，賤婦逼不得已…”

“母親，是我。”

我決計避開關於曹丕的話題，轉而道：“明日，你想體例吧。”抬眼又看看天氣，“也不過個把時候天就要亮了。可想好瞭如何帶我出來嗎？”

佟兒遊移著，仍不肯去。

“噁心？噁心甚麼呢？姐姐，你感覺我恨你？”她兀自笑笑，自嘲道：“我開初，也覺得我恨你，我如何能不恨你呢？為甚麼他的眼中隻要你？為甚麼他向來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我是恨啊，恨不能將你抽筋扒皮。但是啊。”

我冷眼看看駭然閒坐在地上的夏侯氏，彷彿偶然道：“當時曹真是氣血方鋼,現在倒是不曉得會如何措置了。”

她的聲音極輕，卻如盤石砸在我心中。我警悟地站直，“是我。貴嬪如果聽我道明來意，不防移步殿中，屏退擺佈。”

佟兒頓住，呐呐道：“蜜斯，萬一郭照她對你…你本身要如何辦？”

錯了甚麼，那裡錯了？幾桌上的香爐裡燃著龍涎香，淡薄如霧緩緩散入殿閣深處，殿裡隻剩下我的不解，和郭照的癡狂。

椒房殿向來是皇後的寢宮，現在倒是空空的，麵前幾分蕭索，遠遠看疇昔，倒是雍容華貴的。佟兒放慢了腳步，抬高聲兒對我道：“蜜斯，椒房殿往西便是長生殿了。奴婢要去太後那邊，蜜斯你真的要去昭陽殿嗎？”

“不去管她吧。明日睿兒必來接我。如果統統順利…”如果統統順利，我將再也不會黏在曹丕身邊，也再不會呈現在你們麵前了罷？

“錯了。”她對上我的眸子，那邊全都是倦怠。她漸漸然道：“姐姐，我要的向來就不是鳳儀天下，也不是皇後的位子。我隻是想獲得敬愛的人的愛，隻是想獲得曹丕他的愛，但是，明天我才曉得，我的巴望是多麼好笑，我不能生養，本來都是因為他，都是因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