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竦是個渾厚的人,得了宣康的獎飾,臉上竟是一紅,想要謙善幾句,卻因宣康讚的又有他的母親而終究把話嚥了下去。他很敬愛他的母親,讚美他,他能夠謙善,獎飾他的母親,他卻不肯謙善。
邯鄲榮不覺得然,雖因知荀貞愛好宣康而不好直言駁斥,卻也說道:“國中的流民成百上千,到處都是,我等帶的這點乾糧能救得幾人?何況再則說了……”表示宣康朝不遠處的郊野上看,說道,“瞧見那夥流民了麼?彆的流民都是扶老攜幼,有老弱、有婦孺,而這夥流民卻滿是青壯,……,再看他們身邊,放的都是甚麼?棍棒、鐵鋤,另有刀劍。這較著是流民中的膽小之徒聚於一處,欲行不法不軌之事,……或許已經行過不法不軌之事了。我等如果給流民散糧,就不說這些糧會不會被這些人隨後搶去,便是我等怕也將會墮入傷害。”
趙、常山這幾個郡國早在前漢時就是“地薄人眾”,今顛末黃巾之亂,“地”是愈發“薄”了,而“人”也不“眾”了。在縣城裡邊時還好,雖較之往昔冷僻,然街上人來人往,亦尚稱得上熱烈,這一出了縣城,越離城遠就越感覺鄉野冷落。偶然連行七八裡路,官道上竟不見有一個行人,前瞻後顧、左眺右望,唯見遠樹瑟瑟於秋風裡,亂草叢生於郊野上,時而路遇鄉裡,隻見裡門外空空蕩蕩的,偏耳聆聽,不聞雞犬之聲。馬行路上,孤鳥掠空,分外蕭索。
邯鄲榮亦非常慨歎,說道:“敝郡雖小郡,人丁未幾,然因國西山多地陡之故,民大半居住在國東,平常這條官道上來往的行人、客商是極多的,現在卻空空落落,幾疑非是人間。”
“此數人丁壯有力,坐於郊野上,各按兵器,虎視路人。鄙人恐彼等會為盜賊,因此贈口糧與之。”
加上這條官道是帝國南北大道“邯鄲廣陽道”的一段,平時不止有趙國各縣的百姓來往於道上,並且有大量的商賈或從北來、或從南來,南來北往,驅馬趕車,絡繹不斷,正如邯鄲榮所說“來往的行人、客商是極多的”,甚是熙攘熱烈,而現在卻冷冷僻清,車馬行人稀少。
荀貞諸人出了邯鄲縣城,上馬沿官道向北而行。
又行了十來裡地,天光大亮,遙向前望,模糊已可見易陽的縣城。
流民裡最不幸的是白叟和孩子。
趙國五縣從北往南以此是:柏人、中丘、襄國、易陽、邯鄲。易陽在邯鄲的東北邊,相距約三四十裡。荀貞等是上午出的邯鄲縣,一起過鄉經亭,不但細察處所民情,在瞥見西邊有高山峻崖或路逢河道、險地時,也會奔至近處細細旁觀一番,由宣康刻畫記錄於紙上,行速不快,至日暮離柏人另有二十多裡,就近找了個野亭,安息一晚,次日天不亮便又出發。
宣康訝然,說道:“此人如何把吃食全給那幾個流民了?莫不是舊識麼?”
路上有流民,道邊有餓殍。
“公達所言甚是。待我行縣返來後便傳書相君,請他參酌。”荀貞頓了頓,又道,“兜攬亡人、安設流民、墾田備種,這些都是民事,傳過文給相君能夠,彆的的,我等還是少說為好。”
邯鄲榮上前一步,離他近了點,高低打量他,笑道:“不錯,我是邯鄲人。足下能夠聽過我的名字,我姓邯鄲,名榮。”
……